陆清衍视角。

我的父亲杀死了我的母亲，不久后自杀了。

很多人围着他们的遗体，谈论着，唏嘘着。

我不想听，就逃走了，我要逃到一个没有人能发现我的地方。

找到了！

我看着面前的垃圾桶非常满意。

我在这里躲了两天，没有吃东西，头很晕。

“灰灰，好吃吗？”

我听到女孩柔软似棉花糖的声音。

偷偷打开盖子，探头望去，穿着粉色运动衫的小姑娘蹲在一只灰棕色的奶狗前，给它喂着火腿肠。

“Duang……”垃圾桶盖翻了过去。

听见动静，她扭头望了过来，看见我时被吓了一跳。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吞咽了一下，用干涩地嗓音说道：“能不能给我吃的？”

小姑娘警惕地盯着我，她有些害怕，但还是坚定地站在那只狗前面，装作很凶的样子问道：“你是怪兽吗？”

我无端的嫉妒那只狗，被殴打时没有人站在我前面，没有人保护我，凭什么它有。

“我，我是狗。”

说完这话，脸很热，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幸好，脸很脏应该看不出来我害羞。

女孩用清澈圆润的双眼瞪了我一眼，反驳道：“你骗人。”

“咕咕咕。”

我的肚子发出抗议的叫声。

轻轻蠕了蠕唇，我小声说：“你还有吃的吗？

我也会汪汪叫的，你可以当是在喂流浪狗。”

她很善良，可能是看我可怜，她给我买了面包吃。

自那以后，她每天都会来，给我吃的，和我说话。

我知道她的名字叫渺渺。

渺渺视角。

我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他住在垃圾桶里，脏兮兮的，但又和小狗一样可爱，笨拙。

他的眼睛好似爸爸给我买的万花筒一样，绚烂且耀眼。

“呼呼呼，累死我啦！

给你！”

我跑进巷子，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把今天带的东西给他。

他接过吃的，歪歪头疑惑地对我说：“渺渺，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呀？”

“我我我才没有着急呢！”

我脸红红地反驳，嘴硬的不肯承认自己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

他在裤子上擦了擦手，然后轻抚我的头发，“渺渺不用着急，小哥哥会一直在这里的。”

“会永远陪着渺渺嘛？”

我仰头天真地问着。

他用力地点头，伸出小指，“会永远陪着渺渺！

我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喜欢这个垃圾堆里的哥哥，他是我的宝藏。

我以为我们真的会如同誓言里说的一样一直在一起。

但有一天他消失了。

“小哥哥，你在哪里？

你不和渺渺玩了嘛？”

空寂的巷子里回荡着我的喊声，顺着风传的很远。

没有人回答。

于是我等呀等，等到太阳下山，等到天空全部变黑……我没有等到。

我揉揉眼睛，没忍住的哭了出来，“还说什么要永远陪着我，可恶的大骗子！”

月光融在我滴下的泪里，我踏着昏暗的灯光回了家。

后来，我还是会不自觉的来巷子里，可再也没见过他了。


我想得有点出神，连陆清衍什么时候靠过来的都不知道。

刚洗完澡，他身上有淡淡的湿气和柠檬薄荷味，是我选的沐浴露。

他蹭了蹭我的脖子，脸贴近我吻了下来。

想着刚刚看到的东西，心里无厘头的膈应。

我偏开头，冷淡道：“我想睡觉了。”

说完，背着他躺下了。

自然，我也没看见身后陆清衍不安的神情。

他往背后轻轻地抱住我，见我不排斥，又把手收紧了些。

这些天，我在医院一直没睡好。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有陆清衍在身边，我确实要安心许多，不一会儿便睡过去了。

我是被陆清衍勒醒的。

他右手枕在我的头下，左手紧紧扣在我的腰上，我整个人都被嵌在他怀里，窒息的要命。

实在是受不了了，我轻轻捏住他的手袖，想把他挪开些起来。

结果没想到适得其反了，我刚提起来一点，他就会更用力的扣回去，腰间一阵痛。

我把手搭到他的肩上，凑近轻轻地说：“陆清衍，你松松手，我要起床了。”

陆清衍眉头紧锁，好似陷入了梦魇。

我正要再开口。

他喘着粗气睁开了眼睛，里面满是红血丝，还有恐惧。

恐惧？

“渺渺，我别离开我，好不好，永远不要离开我。”

他声音颤抖，隐约带着哭腔。

我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但这样的陆清衍让我很心疼，还是心软了。

我双手抱住他，把他的头揽在我的肩上，轻柔地哄道：“如果你待我一直不变，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陆清衍郑重地回道：“永远不会变的，我。”

待他平复情绪后，我们心照不宣地去洗漱，没有再提之前的事了。

我们恢复了吵架前的相处状态，只是陆清衍明显更粘我了。

虽然他陪我的时间比以前要多得多，但我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分割线。

几天后。

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们的小青梅楚滢。

“有什么事吗？”

我把她放进门后，冷漠地发问。

虽然只打过一次照面，但我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何况她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果然。

“今天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和清衍哥离婚的，说吧，你想要什么？”

楚滢以一种施舍的语气对我说。

我皱了皱眉头，有些生气，“你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要求我离开陆清衍，小三吗？

怎么可以理所应当对我提这种要求的。”

或许是被我的话刺激到了。

楚滢柔弱地脸上有一种发狠的神色，“我从小和清衍哥一起长大，当年要不是我没在国内，你以为陆太太的位置轮得到你吗？”

“为了给我接风，你爸进医院，清衍哥都不想接你电话，压根懒得搭理你，都快烦死你了。”

我愣了愣，那晚真是因为她呀。

见我有些恍惚，楚滢以为唬住我了，得意洋洋的说：“况且，小时候要不是我去找人救清衍哥，他早就死了，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提离婚。”

说完便一脸高傲的走了。

我待在原地，回想起楚滢出现后的事情，或许没有我，他们真的会在一起吧。

可是一想到要离开陆清衍，我就好难过好难过，感觉心窒息的快碎掉了。

我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然后再也忍不住了，崩溃地捂着脸蹲下哭了出来。

与此同时，陆氏集团。

陆清衍刚到办公室，就发现办公桌上有个信封。

打开，里面是郑松青摸着江之渺头的照片。

拿着照片的手一点点攥紧，直至把照片揉成了一坨。

陆清衍紧抿双唇，双目开始渐渐赤红，阴戾的目色里透着刺骨的冷。


我调理好情绪之后，买了明天下午去Q市的机票。

然后联系了律师事务所的朋友帮我快速拟一份离婚协议书，估计明天就能拿到。

我今晚就要和陆清衍提离婚的事情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陆清衍发消息给我说他要在公司加班，不回家了。

我又不想在电话里和他说，只能作罢。

翌日。

我拿到离婚协议书，看了看没什么问题，打印了一份并签上字。

差不多到要去机场的时间了。

“要放在哪里呢？”

我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

莫名地，我把目光投向了书房。

书房陆清衍是不让进的，并且上了锁，但我知道钥匙就在电视柜里，他并没有藏起来。

我从柜子里取出钥匙，轻轻地打开房门。

屋内窗帘紧闭，雪白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贴着许多照片。

离得远，我看的不太分明，但依稀能分辨出这些照片拍的是一个女孩。

靠近看清她的脸，我瞳孔猛地一缩。

照片上的人是我。

有我初中时期的，也有高中阶段的，还有我旅游时候的……很多很多，从各种角度拍的。

“渺渺真不听话，我不是说过不能进书房的吗？”

陆清衍从身后紧紧拥住我，修长的手指轻搭在我的脖颈上，细细摩挲，语气里透着一股阴沉怪异的凉。

我瞬间感觉心跳到了嗓子眼，全身汗毛直立。

转过头便对上了他苍白的脸和满眼的疯狂。

在这个封闭的房间里，空气越来越稠密，无言的压迫感在无声地蔓延。

“怎么不说话呀，渺渺？”

陆清衍捏住我的下巴凑近，用他的鼻尖蹭着我的鼻尖。

我望进他黑沉的眼里，总感觉深处弥漫悲凉。

他整个人好像要碎掉了。

我正要说话，陆清衍看见了我拿在手里的离婚协议书，把它扯走了。

“你想和我离婚。”

他目眦欲裂，神色沉得好像是在下黑色雷阵雨。

我张了张嘴，没法出声音。

“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除非我死！”

陆清衍如同被踩禁区的野兽，嘶哑着嗓音对我说。

接着他又质问道：“为什么要离婚，是不是因为郑松青？

你要离开我去找他。”

“当然不是。”

我连忙反驳。

看着陆清衍失去理性的面孔，我忽然灵光一闪。

想地同时不禁也说出来了，“陆清衍，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虽然是问句，但我的语气很肯定。

“不，不，不，我没有，那种肮脏、恶心的东西配不上我的渺渺。”

陆清衍更加癫狂了，“渺渺你发现我对你有这种心思，所以你不要我了是吗？”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说他的爱。

这屋子里的东西，都证实着他爱我。

忽然，我感觉不慌了，有了一种“被偏爱的有恃无恐”的底气。

但目前最重要的是让陆清衍冷静下来。

我双手捧住陆清衍的脸，垫脚亲了上去。

他愣住了，没想到我会突然吻他。

不过很快边回过神来了，迅速地反客为主。

强势猛烈地在我的口里攻城略地，夺取我的呼吸。

不知道吻了多久。


“陆清衍，你觉得我应该穿裙子还是裤子呀？”

我的视线在两套衣服间游移，不太拿得定注意。

“裤子，最近晚上会冷。”

陆清衍给出建议。

我有些犹豫，感觉见合作方还是需要穿的正式一点，“但是会不会显得不太庄重呀？”

陆清衍答道：“不会。”

好吧，既然他这么肯定，那我就选裤子。

结果到了吃饭的包房门口。

我发现全场的女人，除了我，都是穿的裙子！

太尴尬了，陆清衍这不靠谱的家伙。

我气不过地伸手去掐他的腰，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

报复成功，我心满意足地打算收回手。

陆清衍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大手追过来把我的手包住，妥帖地握着。

我挣了挣，没抽出来，就随他去了。

今天吃的是粤菜，这让我很惊喜。

前天，我才和陆清衍说想吃来着。

不用想，肯定是他安排的。

既然这样，我便原谅他衣服坑我的事了。

我并不记得，几个小时前，陆清衍在和我打电话时就已经说过这件事了。

分割线。

饭店大厅。

“清衍哥。”

不远处传来一道女声。

我转头看过去。

一位体形纤细，身着白色长裙的女人正向我们走来。

在距离我们半米多的地方站定，用一双秋眸柔情似水地盯着陆清衍，笑意清浅，“好久不见呀，清衍哥。”

“嗯。”

陆清衍面无表情地答。

“清衍哥，我上周刚回国，这么多年没见了，什么时候叫上顾淮哥他们一起吃个饭吧。”

那个女人并不介意陆清衍冷淡的态度，接着说道。

陆清衍微微颔首，“确定好时间联系我。”

听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交谈，我不知怎的心里有那么点不舒服。

我轻轻地晃了晃被陆清衍拉着的手。

陆清衍淡然无波地向我投来询问的眼神。

我回以一个假笑。

这是，那个女人像刚意识到我的存在一样，也把目光转向了我，“清衍哥，这是谁呀，怎么都不给我介绍介绍啊？”

“我的妻子。”

陆清衍淡淡道。

她似乎很惊讶的样子，“哎呀，你都结婚了呀，我还不知道呢，没能到婚礼现场送上祝福，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虽然是说着抱歉的话，但我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蔑视。

“无事，我们没办婚礼。”

他回道。

话落，我感觉那个女人目光更加轻蔑了。

对于这莫名的敌意，以及她对陆清衍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和略带暧昧的态度，我不禁猜测起她和陆清衍的关系。

她认识顾淮，这是陆清衍的发小。

说明他们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而我不是。

过后，陆清衍也没有和我解释什么。

我的心情因为这个小插曲有些低落。

分割线。

天气渐渐转凉。

我爸旧疾复发，进了手术室。

我边急急忙忙地赶过去，边给陆清衍发消息说要回娘家住几天。

到医院时，我爸还在抢救。

我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身体止不住的发冷发抖，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滴在我的裤子上，留下深色的晕渍。

这一刻我多希望陆清衍能在我的身边，我好害怕失去爸爸。

我抖着手拨通了他的电话。

“嘟嘟嘟……”没有人接。

我固执地拨通了第二次。

“嘟嘟嘟……咚。”

被挂断了。

接着我收到了一条他的短信，“能不能不要再打电话了，你很烦。”

简短的一句话透着浓浓的不耐烦。

陆清衍从没这样和我说过话。

忽然间我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我靠在墙上，紧紧地闭了闭眼睛。

他很忙，我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我这样想着，没有再拨过去，也没有回信息。


度过了漫长且煎熬的一个小时。

我爸抢救成功了，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隔着玻璃窗，看着爸爸躺在病床上的身影。

松一口气的同时，无力感和疲倦感深深地席卷着我。

隔天，我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我儿时邻居家的哥哥。

当时因为他父母职务调动，便搬走了。

但两家并没有因此断了联系，逢年过节我们还是会互发点祝福消息和聊几句。

我们家困难那阵子，他们也施以援手了。

可那摇摇欲坠的公司就像个无底洞，杯水车薪，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松青哥，你怎么来了？”

我连忙迎上去。

郑松青望着我一夜没睡憔悴的脸，抬手抚了抚的头，“委屈你了，丫头，我在这家医院工作的朋友告诉我伯父进手术室的事，我就赶过来了。”

酸意直冲鼻腔，我使劲忍住眼眶里盘旋的泪，我故作镇定地说：“还麻烦你跑一趟，我爸现在已经没事了。”

“陆清衍呢？”

郑松青问道。

我默了默，干巴巴地说道：“他，他太忙了，晚些才过来。”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窘迫，郑松青并没有追问，转开问起了我爸的情况。

走道转角，一道光闪过。

分割线。

隔了几天，我爸病情稳定了，但医生还是建议送到Q市接受治疗。

郑松青家刚好在那儿。

办理完转院后，他先陪我爸过去。

让我回去休息几天，收拾一下行李，之后我们直接在Q市的医院会合。

我爸情况还算好，我便答应了。

回家的路上，我登陆微信，消息不停的弹出来，手机震个不停。

有几条是郑松青在赶来的路上给我发的，让我不要着急之类的话。

其余居然都是来自陆清衍。

“好。”

这句接着他那句不耐烦的话，11月19号我爸住院那天发的。

“还要几天才能回来？”

11月20号18点发的。

“我想你了，渺渺。”

11月21号凌晨4点发的。

“我打不通你的电话。”

11月21号上午9点发的。

“渺渺你在哪里？

我找不到你了。”

11月21号中午12点发的。

……后面的消息多是问我在哪里，让我收到消息能不能快点联系我。

他怎么了？

我不太明白。

嫌我烦的是他，表现得这么着急给谁看呀？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心里有气，我没有回复他。

到家后，我站在门外翻找着钥匙。

门突然开了。

陆清衍惨白着脸，头发凌乱，衣服皱巴巴地站在我面前。

他拉住我的手腕，一把把我扯进了怀里。

紧紧地按住我，仿佛要把我融进他的身体。

“渺渺，渺渺，你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我找不到你……”他话语里透着委屈和慌乱，用力地把头贴在我的耳侧。

陆清衍一贯是冷静自持的。

我没有见过他如此失态。

心里的气瞬间烟消云散了。

叹了口气，我和他说起了这几天的事。

但我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两通电话电话和那条短信的事。

不想因为这件事让我俩再过多争吵。

是夜。

我躺在床上刷朋友圈。

刷到顾淮的一条动态，“小青梅回国了！”

配图是他们几个发小和那天在饭店碰到的女人。

她言笑晏晏的站在陆清衍身侧。

我看了一眼日期，11月19号。

所以这就是那天不接我电话和不耐烦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