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了身，玉钦堂姐却不依跟着我也起了身：“我倒要看看你家卖的是什么葫芦，比话本子还精彩。”
相府来的人已经到了正厅，不是爹也不是娘更不是我的兄长们。
而是位娘身边的老嬷嬷。
她先是朝堂姐行了礼，随后趾高气昂地瞥了我一眼：“夫人让我来给大小姐传话，周家说他们同意换亲，但必须得先纳了大小姐做妾室入门。”
“什么？”
堂姐一惊，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让你们家小姐为妾？”
老嬷嬷依旧目中无人，站的笔直：“堂小姐不知，我们家大小姐是被抱错的外室之子，不是嫡出的，这种低贱的身份给周二公子做妾也不算辱没了身份。”
又瞥了一眼我的反应，眼瞧我没有预想中的失态，她不屑地嗤笑一声后继续道：“夫人还说了，若是大小姐不同意，就只能麻烦堂小姐替她在庄子上随便找户人家配了，一辈子也不用回城中了。”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一只瓷碗便被堂姐摔了个稀巴烂。
她气的发抖，指着老嬷嬷怒斥道：“你给我滚！再怎么说承衣也是我们明家的孩子！”
尚在月子中的堂姐为此动了怒，我赶忙安慰着拍了拍她的手。
再不愿忍让，盯着老嬷嬷一字一句道：“我才不过到这里一日嬷嬷就急匆匆来了，是婚事上出了什么问题？难不成是周家不要二小姐？”
她没有回答，甚至有些心虚。
我只觉得猜测怕是要成真了。
“一妻一妾怕是周家提的条件吧，真没想到周家竟然为了要我入门，要娶明府两个女儿。”
我话中带着嘲讽。
老嬷嬷被我问的说不出话来，磕磕巴巴地不知道如何作答。
该问的已经全问了，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只怕纳我做妾这件事是周家自己出来的。
旁人或许会以为这是娘提出来的，可这种对明承歆和明家没有任何好处的事绝对不可能。
与此同时，最让我难过的还是周衍。
他们周家若是不愿换亲，大可选择退婚。
周家的条件娶公主也是要得的，为什么要提出做妾这样侮辱人的条件执拗着我不放？
4
嬷嬷被堂姐打发回去后，一连几日明家
贱婢之子！伶牙俐齿的小畜生！娘说了只有我才能配得上周小将军，而你的婚事！娘定会好好替你谋算的。”
我故作平静，她却更得意了。
辱骂声一句接着一句传入耳中，我通通当耳旁风过去，只在心里默念着。
三！
二！
一！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姐姐？”
父亲终于走到门前，听到明承歆这些话后气的脸色发黑。
明承歆的笑瞬间僵在脸上，再来不及骂我而是磕磕巴巴朝父亲道：“爹！你听我解释！是她！说她在引诱女儿说错话……”
父亲并没有回话。
他向来最喜欢知礼数的孩子，父亲并不会因为谁是嫡出就会多喜欢半分。
他只是站在马车前朝我交代两句便走了，而我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明承歆后，朝父亲告了最后的道别。
寒风中，明承歆一个人凌乱在门前，咬牙切齿的看向我。
“明承衣你一个外室贱婢之子，凭什么能得到父亲的偏爱？你这个贱女人，简直不得好死！”
“我告诉你！周家的婚事我抢定了！你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比我嫁的好！”
我无暇再理会明承歆，只是让车夫快些启程。
这么多年在民间裹腹的平民日子将她养的实在是太蠢了，她甚至不明白父亲今日为什么来送我。
在他眼里，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宋家一个世家大族。
3
到了庄子后，我将这些事一五一十的全都讲给坐月子的玉钦堂姐听。
儿子百日宴将至，她好不容易求了隔壁有名的先生给提了一幅字画正开心的紧，听完我的话后却瞬间冷了脸。
顾不得逗着摇篮里的奶娃娃，气冲冲道：“蠢货！也不知是如何从你家大夫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一点聪明劲都没有学到。”
我抿唇无奈一笑，苦涩地有些难看极了。
那又如何，再怎么蠢，她也依旧是娘的亲女儿。
“你家这个妹妹这么蠢，真的是大夫人亲生的吗？”玉钦堂姐又道。
我还没来得及思索回答，屋外却突然来了下人通报。
说是明相府中来人了。
我和堂姐皆是一愣，算上车马路程，我出门左右才不过一日半。
这个时候怎么就来人了？
“我去看看。”

什么明承歆会和周衍一同前来？
7
可我既不再嫁给周衍，我便不打算再理会这些事了。
堂姐还在月子里，我不好再让她忧心。
这些日子里，我吃饱睡睡饱吃，屋内只有堂姐在侧，还有个与我一同昏昏欲睡的奶娃娃。
等彻底好利索了，堂姐便打包了一份礼物让我去给隔壁的顾知行送去。
我拎着礼物有些无措的进了他家院子。
顾知行正在舞剑，见我来了也不停下，愣是一套功夫全部结束了才走到我面前。
“什么？”
他问道。
我轻啊一声，将礼物递了过去：“谢礼，小女子多谢先生救命大恩。”
顾知行点点头，下一瞬竟自顾坐了下来。
我站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正想寻个借口要走时，门却被人推开了。
乌泱泱一大群侍卫打扮的男人冲了进来，中间簇拥着一个明黄色衣衫的男人。
“先生！”
男人徐徐走了进来。
看到我后又道：“这位是？”
顾知行这才起了身将我拉到身后：“隔壁娘子家的客人，奉家里大人的命来向我讨要幅书画。”
“不知圣上来了，是我失礼了。”
说罢，他便扯着我的衣袖朝面前人一齐拜了下去。
“起来吧！”
皇帝萧澈轻笑一声，只是有意无意将眼神往我和顾知行身上瞥。
“这是朕第三次来拜访先生，但还是先生第一次没赶朕走，看来朕要多谢这位姑娘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可我却已经瑟瑟发抖想要再次跪下去了。
“既然你来了，怕是不好离开了。”顾知行在我耳边轻语道，将皇帝迎到屋中。
我站在屋外，不知觉间冷汗早已渗透了衣衫。
我只知天下初定皇帝改朝换代，为了拉拢世家，挑了出身世族的爹爹做了丞相，凡是不顺从他的世家皆被斩草除根。
惊觉间，皇帝再次看向我：“姑娘来给我们沏杯茶吧。”
虽然这只是他随口道的一句话，可却让人根本不敢拒绝。
“茶水间在隔壁。”顾知行淡淡道，皇帝便瞬间收了目光。
等我沏好茶，皇帝已经要走了。
他看也没看茶盏一眼，只是拍了拍顾知行的肩膀：“先生，朕需要你！这个天
不答应嫁给我？”
我一惊，赶紧挣脱开后一把推开他，只是两道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我。
一道是正前方周衍关切的目光，另一道便是斜后方明承歆嫉妒似发狂的眼睛。
我大为不解，不明白这对狗男女到底要做什么？
对峙间周衍还要上前。
为了不让他再次接近我，我只好赶紧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周二公子？还是周小将军？随便怎么称呼您都可以吧？”
他点了点头，可眸子里还满是柔情。
若是从前我或许还会感动，可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我不明白您说的什么话？嫁给您？您应该娶的是我妹妹明相嫡女明承歆才是！”
周衍闻言一愣，缓缓低下头后竟是幽幽叹了一口气。
“不要再闹了，你明知我对你的心意！而且……”
“你已经不是嫡出小姐了，嫁于我做妾是最好的结果。”
几句话就这样轻飘飘地从他口中说了出来，却如同千斤一般压的我喘不过气。
做妾？最好的结局？
我忍不住抬头再次看向周衍，竟然才发现他穿的衣裳是从前我为他亲手做的那件。
为了做他周二公子，我没日没夜努力学习女红后替他做那件。
我背过身去不愿再瞧见他：“周二公子真是说笑了，娘已经将我的婚事交于堂姐处理，只怕是要让您失望了！你们走吧！”
大门被我哐的一声狠狠关上。
再不管外面的人如何，我只觉双腿无力，瘫坐在了门后角落里，一行泪从眼眶中无声滑落。
那可是周衍啊！
是我从小就要嫁的夫君……
可如今做妾这种话竟然真的从他口中说出来了。
6
不知过了多久，等堂姐来寻我的时候发现我浑身冰冷。
“承衣。”
她担心的看向着我，将氅衣披在我身上。
暖意一下子包裹着身子，麻木冰冷的身子才开始慢慢好转。
“我们回去吧！”堂姐轻声道。
我摇了摇头，在下人搀扶下慢慢起了身，扯开早已干哑生疼的嗓子朝她道：“我没事，这一下午的时间已经够让我想明白了。”
“现在他们已经走了，我得出去一趟，翠翠肯定有留东西给我。”
可下一秒眼前忽的一黑
下和子民们也需要你。”
顾知行朝皇帝恭敬地行了礼：“圣上抬举了草民！草民顾知行恭送陛下。”
随即一道眼神袭来，在顾知行的授意下我赶紧跪了下来。
“民女恭送陛下。”
皇帝的视线再次又落到了我的身上。
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走了出去。
等到门外终于没有动静，我却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顾……顾先生。”
顾知行伸出手来将我搀扶起来，又递上一张帕子来：“你额角都是汗，擦一擦吧。”
我浑浑噩噩接过帕子，顾知行又道：“是我连累了你！若是可以，赶紧回家去吧，切忌短时间不要抛头露面。”
此言一出，我又是一下子坐到了木凳上，竟不争气的哭了出来。
“皇上让我去沏茶，其实就是想看我是不是和你有关系，对这间院子熟不熟悉，对吗？”
“你得罪了皇上，但怕他拿我威胁你才让我走的对不对？”
面对我连续质疑，顾知行却异常坚定的点了点头：“你很聪明。”
我听到后却是一下子爆发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可是我能去哪里，我与妹妹十几年前抱错了，我其实是外室生的，爹娘不要我了，我才来投奔的我姐姐，从小到大一心要嫁的夫君也被许给了妹妹，他还说要让我做妾，我现在还能到哪里去。”
豆大的泪珠从我眼里一颗接着一颗掉落，我似乎要把多日积攒下来的委屈全部给发泄出来。
没错，我就是那么自私！
可忽然间一双手伸了过来，似是无奈又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那你说怎么办？”
我看向他，猛地止住了哭声，咬着牙将心里的话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
“你娶我！”
“我娘说如果我不愿意嫁给周家为妾，就让我姐姐在庄子上随便找户人家配了。”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就算皇帝要拿我威胁你，我也不怕死。”
我倔强地看向他，其实心里已经打了退堂鼓将头低了下去。
“若是不行……”
忽然间，一声好打断了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