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妤闭了闭眼，想起顾南川那双冷峻的眼睛，心脏就闷得彻底。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当年的事情里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但她清楚的记得那晚，当他把她压在身下时，眼底却全是冷峻和厌恶。
“哭什么，你不就是想要我这样对你？”
时隔多年再见，他却好似完全忘记她了一样，眼里全是陌生。
这比厌恶还要来的羞辱，就好像她没有存在的意义。
江妤攥紧手，偏头道：“我不需要任何补偿，请你将支票带走。”
她的语气很冷，带着不容分说的坚决。
小刘眼看气氛变得紧张，只能先带着支票出门。
门口，顾南川倚在墙边抽烟，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一抹猩红。
烟雾缭绕中，他的轮廓模糊，隐约可见流畅的下颌线。
小刘走到他跟前，神情为难地摇摇头。
顾南川没说话，微抬下颌示意小刘离开。
等人走后，他松了松领带，解开衬衣上端的两颗扣子。
然后，继续抽烟。
他听见江妤的话了，同样听见她语气里对他的抗拒。
可在他的印象中，两人这只是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是不久前机场的匆匆一面。
顾南川眸光黯了黯，他想起当时她看见他后，似乎也是抗拒的仓皇而逃，连眼神对视都要躲避。
真的是第一次见面吗？
他似乎对这个女人，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顾南川向来不喜欢猜测。
他打算等烟抽完，就进去直接问。
但烟燃至中段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接通后，那头传来江文珊急切的哭腔：“南川，你快来看看小宝，他高烧39度了！”
顾南川蹙起眉头：“小宝不是昨天才回的江家？”
回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晚就突然发高烧了？
江文珊僵了片刻，苍白的解释道：“他昨晚非要玩水，可能是着凉了。”
顾南川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但还不等他再问，电话那头传来顾小宝要爸爸的哭声：“爸爸......我要回家......爸爸！”
奶娃娃的哭声软糯，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怜的不行。
顾南川直起身：“小宝，怎么了？”
顾行之听见爸爸的声音，哭得更可怜了：“爸爸，别不要小宝好不好？我想要爸爸......”
江文珊也在旁边附和道：“南川，你快来吧。”
顾南川嗓音低沉：“我现在过来。”
他转过头，透过病房的玻璃窗口向内看。
病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低着头正不知道在想什么，身上带着一股清冷病态的美感，好像下一刻就会破碎一般。
她好像经历了很多事情，眉眼间都是充满故事的忧郁和复杂。
算了，没必要。
有些人出现，就只是过客罢了。
顾南川掐了烟，转身离开医院。
......
江妤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天，吓得埃法都恨不得负荆请罪了，天天换着花样给她送饭，连蹦迪都不去了，开完早会就抱着笔记本在病房陪江妤工作。
两人分工明细，公司管理的事情一般都是由埃法在负责。
而江妤，除了在重大项目提出自己的意见外，其他时间都在跟进品牌设计的款式，保证每一季度的设计都是最独特新颖的存在。
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将盛夜一步步从无人知晓的小品牌，推上了如今全球市场顶尖高奢的地位，可以说如今的盛夜已经不是普通的设计师品牌了，而是是无数明星千金证明时尚地位的象征。
出院这天，埃法亲自来接江妤。
在车上，他将文件递给她并说道：“有人要花两千万买你设计的礼裙。”
江妤翻着稿件上的设计图样，神情淡淡：“推了。”
为了保持盛夜高奢神秘的地位，她非必要时绝不会亲自出手。
而且区区两千万，连盛夜一季限定款的盈利都达不到，算得了什么？
埃法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拒绝，但这个女的说是顾氏集团未来的夫人，要是你愿意亲自给她设计这件订婚宴礼裙，以后她会让顾总和盛夜合作。”
顾氏，这个跺一跺脚就能让整个南城都颤抖的集团。
要是能和顾氏合作，打败所有比他们先一步进军Z国的老牌高奢，一举成为顶奢不过是一点时间的问题。
埃法很心动，这就是他和江妤想要看到的盛景。
要是能搭上顾氏的顺风车，那他们最初的设想很轻松就可以完成。
但在听到顾氏，订婚宴的关键词后，江妤却默了。
她垂着眸，攥紧文件的手指尖泛白。
埃法却没有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还在继续道：“我刚开始还怀疑那女人话里的真实性，但是查了她发消息的邮箱，竟然真的是顾氏总裁的工作号，能用到他工作号的人，估计关系真的不一般吧......”
江妤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声音低低的问：“那个女人，姓什么？”
埃法笑着道：“这就是最巧的，她和你一样姓江！”
他满是惊奇转过头，却看见江妤身体控制不住的轻颤，脸色更是苍白。
埃法吓到了，连忙一脚刹车：“Lillian，你怎么了？”
江妤扶着车窗，感觉心口窒息的疼痛袭来，好像心脏被人紧紧攥着。
他们要结婚了？
顾南川，江文珊，带着她六岁大的儿子，要正式成为一家人了？
她不止要抢走她喜欢的人，亲生的儿子。
现在甚至连订婚的礼裙，都打算让她亲手设计？
埃法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江妤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不是好事。
他连忙表示道：“你不想接我马上拒了！”
他拿出手机就想要吩咐手下去拒绝江文珊的请求。
但电话还没打出，一只冷白纤细的手突然抓住他手臂。
埃法转头看，江妤脸色惨白眼神却异常的坚定：“我接。”
埃法怔住了：“真要接？”
江妤点头：“接。”
消息通知过去后，江文珊那边立刻激动的给盛夜打了定金。
两百万。
后续还有一千八百万的尾款。
但江文珊已经迫不及待的发朋友圈炫耀了......

唐小晓高傲地抱着胸：“你们店的导购联和那个人，把我打了，你们盛夜的人就是这样对待VIP贵宾的吗？”
“什么？”店长眉头一皱，当即就要呵斥，“没有培训吗？竟然敢这样对待客人......”
她的训斥声还没说完，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道：“人是我打的。”
店长转过头，看见站在导购身边的江妤。
她愣了愣，有片刻的震惊。
唐小晓在后面催促的骂道：“还不快点把她们赶出去，等着我亲自动手吗！”
店长像是如梦惊醒般，大声呵斥要上前赶人的组长：“你干什么，那可是我们公司的创始人，顶级设计师Lillian！”
唐小晓傻眼了：“她，Lillian？搞笑呢吧！”
Lillian那可是享誉全球的顶级设计师，总部是在巴黎，怎么可能在A市的一个小分店里出现！
组长也神情古怪道：“店长，你确定你没有认错人吗？”
店长却已经走到江妤的面前，直接一个九十度鞠躬：“莉总。”
她根本不可能认错人，前天的视频会议她还见过江妤。
盛夜品牌创始人兼最大股东——Lillian
一直在管理A市分公司的周总见到她，都是客客气气言听计从的！
更别说是掌控公司百分之三十股份的埃法了。
他在江妤面前就和一只兔子一样，说什么听什么，得用乖巧来形容！
这一声喊如同惊雷砸进这间门店中一样，吓得唐小晓等人瞪大了眼睛。
只有江妤本人淡漠点头，对店长道：“你们店的管理太差了。”
店长额头上冒出冷汗，努力维持镇定的认错：“对不起莉总，是我没有管教好店里的员工，我愿意接受处罚！”
唐小晓根本就不相信：“你们演戏给我看对吧？骗鬼呢！”
说着她就站起身，打算亲自教训江妤和小导购。
但人还没靠近，就被店长一把拦住。
店长的面色很难看，试图阻拦：“唐小姐，我知道你是我们店的VIP客人，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在我们店内为所欲为。”
唐小晓直接推开她：“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小店长还在我面前装上了！”
店长踉跄两步，还是江妤伸手抵住她后背才勉强站稳。
她回头看，江妤的脸色已经很冷了：“拉她进黑名单。”
就这么一句话，干脆利落。
店长直接拿出对讲机喊安保，然后对唐小晓道：“对不起唐小姐，您的VIP已经被我们盛夜拉入黑名单之中，请您立刻离开！”
唐小晓不敢置信：“你们竟然敢赶我？知道我爸是谁吗！建胜集团的董事长！”
直到现在，她都不相信江妤就是传闻中的盛夜创始人。
她觉得以她这个身份，到哪都应该是横着走的。
可店长却拦住她，厉声警告：“唐小姐，再这样拒不配合我们就报警了！”
保安赶来，双双把唐小晓架起，连带着她的包一起丢出门店。
唐小晓在盛夜奢华的门店前，像个疯子一样跳脚怒骂。
她活这么多年，这辈子从来没有被哪家品牌店赶出过门。
看着周围人议论纷纷的好奇目光。
这就像是个大耳刮子直接往她脸上扇一样，打得她的脸生疼！
她还想冲进去找麻烦，结果门口的保安就跟防贼一样，紧紧盯着她。
唐小晓总算是明白了江妤刚刚的那句话。
滚出盛夜的另有他人，这个他人，指得是她！
在门口冷静下来一些后，唐小晓的脑子突然清醒了许多。
她回想着刚刚下命令说是Lillian的清冷女人，越想越觉得她眼熟。
但要说在哪见过，身份是谁，她却死活想不起来......
手机叮得一声，传来江文珊的消息：“小晓，今晚的游轮舞会你穿什么？”
唐小晓立刻转移注意：“别说了，今天来盛夜买衣服受了一肚子气！”
也不知道店长是恐吓还是真的把她拉入黑名单了。
现在的南城的时尚圈可是以盛夜为风向标，只有拿到限量款新款，别人得到不到的款式，才能证明她们在时尚界的地位。
唐小晓越想越气，抓着包包愤愤离开。
先想办法解决今晚的舞会再来对付这群贱人！
另一边的店内，店长和组长都汗流浃背的站在江妤跟前。
组长把小导购推到江妤面前，用眼神让她认错背锅。
小导购抹掉眼泪，低着头对江妤道：“是我的问题，我愿意主动......”
她想认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妤出声打断：“你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小导购愣住。
但是......但是因为她的原因，所以品牌才少了唐小晓这么一个千金客户，这对任何名牌来说都是一笔损失吧......
江妤却说：“我们不需要用尊严来换取客人。”
只有自己尊重自己了，那别人才会尊重她们的品牌。
再说了，如今的盛夜还缺客人吗？
多少人花钱用人脉都买不到限量款，哪里还需要自降身价去讨好别人？
小导购犹豫开口：“那......我还要走吗？”
江妤视线落在一旁装死不说话的组长身上：“我说了，今天要走的人不是你。”
......
游轮舞会上，唐小晓和一身高定礼裙的江文珊碰面。
江文珊的礼裙是盛夜夏季限定款，裙摆璀璨如繁星，一现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唐小晓看得咬牙切齿，她今天去门店，就是想要买这一款礼裙。
结果那个该死的小导购说已经预定完了！
这么好看的裙子要是穿在她身上，指不定出风头的就不是江文珊了！
唐小晓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着，但开口却是虚情假意的夸张：“文珊，你今天的裙子真漂亮。”
江文珊很受用，捂着嘴轻笑道：“景川送的。”
其他朋友听闻纷纷恭维道：“哇，顾总对你这也太好了吧？”
“你们都不知道盛夜这款礼裙有多难买，我找人托关系都没抢到！”
江文珊笑而不语的听着周围人的夸赞和讨好。
表面上看似谦虚低调，但实际上嘴角的弧度已经暴露出了受用程度。
她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和讨好。
只有唐小晓愤愤不平的打断她们：“说到盛夜我就来气，我今天还碰到一个装自己是盛夜创始人Lillian的女人，吹牛说要把我拉进品牌黑名单！”

进到梨园宫内，入目就是奢华的装潢和名贵的古董摆件。
小宝在大花园的喷泉池旁边开着玩具车，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看见有女人出现，他先是收了笑害怕的往后躲。
但看见江妤将墨镜摘下露出的脸后，他又立马换了一副惊喜的模样。
“漂亮姨姨！”
小宝从车上跳下，哒哒哒的几步跑到江妤身边，抱着她的腿。
江妤蹲下身，摸摸小宝的头：“小宝吃饭了吗？”
小宝眨着黑亮黑亮和葡萄似的眼睛，点头道：“吃啦！”
他指向身后，太阳伞下坐着的衿贵男人。
“爸爸陪小宝吃了好吃的！”
江妤脸上忍不住流露出温柔的神情，抱着小宝道：“小宝真乖。”
小宝才回来几天，脸上的气色就好了不少，红润红润的。
可以看出，他在顾南川这里过的比在江家好了百倍不止。
小宝被夸了，开心的眉不见眼。
他凑到江妤的耳边说悄悄话：“姨姨，我知道你是我的新老师了！”
江妤笑笑，揉着他的头道：“对呀，小宝害怕吗？”
小宝立刻义正严词的摇头：“不会，小宝最喜欢姨姨了！”
恰巧佣人送来果切和柠檬水，小宝立刻牵着她到太阳伞下。
当着顾南川的面主动投喂江妤。
他挑了一颗最红最大的草莓：“你吃！”
这是他表达喜欢的方式，将他认为最好的东西送给江妤。
江妤心一暖：“小宝吃。”
小宝摇头，执拗地看着她：“给你。”
明明是个小孩，却已经有了顾南川身上那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江妤有些好笑的接过草莓，在小宝认真的目光下两口将草莓解决。
见她将草莓吃完，小宝认真的小脸上才终于露出笑容。
他开开心心的又去开玩具车了。
江妤转头看向顾南川，清晰看到他微蹙的眉头和探究的目光。
这一下，她脸上的笑容顿收，立刻摆出专业的姿态：“顾先生，感谢你的信任，我一定会好好给小宝上课的。”
但顾南川还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为什么小宝这么喜欢你？”
除了他之外，他从来没见小宝亲近过任何人。
就连亲外公外婆亲生母亲，小宝都对他们很是抗拒。
但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小宝却表现的格外亲昵和依赖......
江妤勉强笑笑，对此给出的回答是：“可能是因为我的职业吧？”
幼儿家教老师，这职业一听就很讨孩子欢心不是吗？
天生有亲和力，接触的孩子多了，就知道该怎么哄孩子了。
对于她的回答，顾南川并不满意。
他眼睛如鹰隼般锐利：“你教过多少孩子？”
江妤咬牙，脸上露出礼貌的微笑：“顾先生要是不相信我的话，又何必让我来呢？”
面对质疑，只有硬气的回答才能得到信任。
江妤深知这一点，所以将硬气贯彻到底，直接来个先发制人。
她一句说完再次反问：“难道顾先生在请我来之前没有先调查过我吗？”
顾南川皱眉，显然是被她的问题给问住了。
江妤一看有了把握，直接提包道：“如果你不相信我，那顾总您就另请高明吧。”
说完，她还真提着包要走的模样，好像受了天大的屈辱。
但一边走，她心里又还一边在忐忑，害怕顾南川不会叫住她。
要是他真让她走了，那她还怎么靠这个理由来看小宝啊？
走出去好几步，江妤的内心开始动摇。
就在她想要转头服软的时候，身后一道清冷的嗓音传来。
“抱歉。”
江妤脚步顿住，不敢置信的回头。
顾南川竟然和她道歉了？
顾南川穿着一身休闲的黑色衬衣和黑长裤，衬托的身形笔直修长。
眉间淡淡的歉意对她道：“小宝很喜欢你，留下吧。”
江妤抿着唇，一副认真考虑过后的模样才道：“我是因为小宝留下的，你以后要是再怀疑我别有用心，那我绝对不会再来！”
这话一出，形象就彻底立住了。
顾南川点头：“嗯。”
虽然回应很淡，但江妤能看出，顾南川是说到做到的人。
他不会再怀疑再质问她了。
这是个好消息，江妤难掩心中兴奋，悄悄弯了嘴角。
就这样当着顾南川的面，江妤合理的将小宝带上楼。
美名其曰，上课。
小宝才六岁，但他的课程就已经排得很满了。
课表里，甚至还有钢琴和马术这种学科。
江妤将课表放到一边，认真的问小宝：“小宝喜欢上课吗？”
小宝坐在桌子前，有些犹豫的摇头，然后又点头。
江妤哪里还能不明白，她在小宝的对面坐下，推开所谓的课表。
然后笑吟吟道：“老师这里有一份新的课表，小宝要试试吗？”
小宝微微偏头，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新的？”
“对！”
江妤从包包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生日礼盒。
那里面是一个羊村的智力拼图。
小宝看见可爱的小羊，眼睛顿时就亮了：“哇，羊羊！”
江妤将拼图打乱，温柔的对他道：“今天下午的课，就是将拼图拼好，救出小羊！”
小宝难掩兴奋，拍着手说：“好哇好哇！”
这副拼图江妤是特意带来的。
躁郁症患者的耐心往往很差，不可能完成像拼图这种需要高注意力的智力游戏。
她想看看小宝是不是真的如江文珊所说，是个拥有躁郁症和谎言癖的坏孩子。
拼图散落一地，几百格的碎片需要一个个拼好。
小宝席地而坐，软乎乎的小手捏着碎片，一个接一个的往图上拼。
他稚嫩的眉头皱起，竟有几分顾南川的气势。
江妤坐在旁边看着他，心都快化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而小宝则在认真的拼图，连头都没有抬。
头顶上，一抹红光闪动。
监控器前的管家忍不住感叹道：“先生，好久没看见小少爷笑得这么开心了。”
顾南川看着屏幕上温馨的一幕，眼神晦暗复杂。
管家以为他不说话是不满意江妤的教学方式。
于是他小心试探道：“需要我去提醒一下吗？”
顾南川摇头，淡声道：“不用。”
他能看得出江妤的用意。
她一直在试图推翻小宝有病的说法。
既然这样，那又何不让她试试，说不定有意外的奇效呢？

“洪雯雯那家伙死哪去了？让她拿点甜品怎么半天不回来？”
纪燕翘着二郎腿，不耐烦的骂道。
旁边的江文珊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好人模样道：“是不是碰上麻烦了？”
纪燕翻了个白眼：“蠢得和猪一样，也不知道唐志兴看上她那一点！”
说到唐志兴，周围人皆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整个南城名媛圈，谁不知道纪燕喜欢唐志兴，都倒追他好几年了。
结果唐志兴一直没给她好脸色，反倒是对新到南城的小白花洪雯雯很感兴趣，最近还轰轰烈烈的在追求她，说什么都要把她拿下。
也就是从唐志兴看上洪雯雯那天开始，纪燕就一直带头针对排挤洪雯雯，处处看她不顺眼。
洪雯雯不知道内情，其他人也不愿意提点，就这样稀里糊涂成了一众名媛圈针对的对象，还一直傻傻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江文珊笑着轻拍纪燕的手掌，眼神中带着些许警告：“怎么能这样说好姐妹呢？小燕你怕是酒喝多了。”
这可是盛夜的大选会场，多的是不认识的上流人士。
纪燕如此刻薄粗俗的将对洪雯雯的厌恶摆到台面上来，简直就是在丢她们名媛圈的脸！
毕竟名媛圈都是默认的规则，背地里不管为男人撕得多难看，明面上还是得保持千金小姐的格调，要不然和那些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
江文珊轻飘飘的一句提醒，却像巴掌一样打在纪燕脸上。
她哪里看不懂江文珊眼神中的警告意味，但只要想到自己输给洪雯雯那个土包子，她心里的火气就根本压不住。
看着周围人复杂又戏谑的眼神，纪燕气愤地提着裙子起身。
“对，我喝醉了，要去洗手间一趟！”
既然不让她在这里骂，那她就直接去找洪雯雯算账！
看着纪燕气势汹汹的背影，其他人不免有些担心道：“这可是盛夜会场，小燕不会做什么冲动的事情吧？”
纪燕这人从小娇惯到大，读书时就不知道逼走过多少看不顺眼的同学，现在洪雯雯被她盯上，也算是倒了大霉。
江文珊事不关己的收回视线，笑得虚假：“我相信小燕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其他人摇头道：“文珊你还不知道吧？唐志兴前天给洪雯雯送了一条钻石手链，纪燕知道后都快气炸了！”
“对啊，你刚刚没看见纪燕一直盯着洪雯雯手上的链条啊？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看她肯定是去找洪雯雯了，这下洪雯雯的麻烦大咯~”
她们一边说一边偷笑，根本掩饰不住脸上幸灾乐祸的神情。
江文珊勾了勾嘴角，眼底闪过一抹阴冷之色。
但她伪装得很好，在所有人都表现着幸灾乐祸的时候，她还装出为洪雯雯着想的模样：“大家都带着面具，小燕肯定也认不出雯雯吧？”
“带着面具不是更方便教训洪雯雯吗？”
“我看啊，纪燕这一趟就是专门冲着洪雯雯来的。”
平日里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姐妹，纪燕虽然能在语言上打压羞辱洪雯雯，但洪雯雯家好歹也是个矿产的富家千金，不能把事情闹得太难看，所以一直都没有什么实际的教训伤害。
憋了这么久，还被那条手链给刺激，纪燕几乎演都不演了，把恶意全部摆在脸上。
刚好这次的面具舞会，可以“隐藏”身份，她怎么会不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出气呢？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她们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围观。
让她们为了护一个暴发户的女儿得罪心眼比针还小的纪燕，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她们也没有那么好的心肠。
“等着看吧，洪雯雯等一下肯定得哭着回来！”
“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肆意的嘲笑声中，她们并不知道的是，在昏暗的角落里，始终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微微勾起的薄唇，带着世间最薄凉的温度。
纪燕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洪雯雯的身影。
会场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都带着面具。
而洪雯雯今天又穿着一身最多人穿得白色礼裙，丢在人堆里根本没法一眼找到，所以找起来就越发的困难。
纪燕有些不耐烦，撩了一把头上的大波浪卷发。
她正想着找不到人算了，回去位置上等着洪雯雯自己送上门。
结果一转头，刚好就看见端着精美甜品的洪雯雯。
洪雯雯一脸的认真和忐忑，分明就是为了这个甜品的选择绞尽脑汁。
而纪燕却一眼只看见她手腕上漂亮闪亮的钻石手链，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早在半个月前，唐志兴找人去M国参加拍卖会的时候她就听说了。
他花了将近四千万，拍了一条M国老牌设计师的收官之作。
而那个首饰设计师恰好就是她最喜欢的，从很久以前就告诉过他。
纪燕还以为唐志兴是为了她的生日做准备，花大价钱拍下来是要送给她的。
期待良久，却没想到生日那天，唐志兴却只是送了一个中规中矩的水晶摆件，甚至还比不上她那些虚与委蛇的假姐妹们。
而那条她期待不已的手链，却在隔天出现在洪雯雯的手上！
纪燕这才明白，唐志兴拍下那条手链并不是要送给她的，而是要用来追求洪雯雯！
天知道她看见洪雯雯朋友圈晒图的时候，心情有多崩溃。
她恨不得当场就掐死洪雯雯！
而洪雯雯那个贱女人，不仅把手链收下了，今天竟然还带到了秀场来炫耀，非要时刻提醒她竟然输给了那个土包子！
最重要的是，这代表着洪雯雯似乎马上就要接受唐志兴了......
纪燕越想越火大，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径直朝着洪雯雯的方向走去。
她脚下七厘米的高跟鞋踩得无比用力，声音清脆，就好像要将地面踩碎一样！
她和唐志兴也能算是青梅竹马十数年了。
按照先来后到，怎么都轮不到洪雯雯那个贱人！
她今天就要让洪雯雯知道，什么叫做自知之明。
不该碰的东西，打死都不能碰！

“别说了，等一下被抓到工作就没了！”
议论声戛然而止，但大家眼中都是心照不宣的复杂和鄙夷。
都不是傻子，江家人爱不爱小宝时间长了都能看出来。
他们的爱，向来都只有在顾南川出现的时候会展现。
其余时间，小宝就像一只绑在家里的宠物一样。
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只要捆在脖子上的项圈没有松开就行了。
特别是江文珊，她对待小宝的方式时常会让人感觉不是亲生的。
上一次不过是因为说了句不喜欢妈妈，就被江文珊恶狠狠扇了一巴掌，力道大得小孩脸上的红痕留了好几天，还被关禁闭。
楼上。
江妤看着赵秀云的车子离开别墅，回想佣人说的话。
不止江文珊，养父母对待小宝同样不好。
而当初险些要她性命的轮船之行，也是他们逼迫她去的......
他们从始至终，和江文珊都是在一条船上的。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还要将他们当成家人看待呢？
江妤眼神冰冷地收回目光。
床上的小宝似乎已经没有睡过好觉了，眼睫上挂着泪珠。
她走过去，温柔地给他擦去眼泪。
突然想到下面的车里有给小宝准备的生日礼物，趁现在拿上来，说不定等他睡醒后看见之后心情会好一些。
想到这，江妤站起身，打算下去拿了礼物再上来。
旋梯刚下一半，门外再次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江妤心脏一紧，还以为是赵秀云回来了。
她并不想这么快就和她们碰面，手里没有强有力的证据，这么早被他们发现她的存在，只会让他们警惕起来。
可要是避无可避的话，她也不介意宣战。
下一刻，别墅大门外进来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不是赵秀云。
但，是顾南川......
江妤站在旋梯上，看着那道颀长挺阔的身影进门。
视线相对，他那双幽深晦暗的墨眸中似有暗潮在涌动。
江妤大脑拉响警报，低头躲避他的目光。
她想要赶紧下去，从他的身边错开，回去车里拿东西。
但擦肩而过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嗓音凉薄的开口：“你为什么会在这？”
江妤还没开口，一旁的佣人就连忙解释道：“顾总，这是我们小少爷新来的家教老师？”
顾南川皱起眉头，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在江妤身上打量。
他不相信她。
这段时间，她出现的次数实在是太频繁了。
“你是家教老师？”
他的声音像是审判，带着沉重的威压。
要是普通人遇到这种压迫感，肯定马上就撑不住坦白了。
但在他面前的，是几乎死过一次的江妤。
江妤神色如常的点头：“嗯，今天刚来的。”
顾南川盯着她的眼睛看，半晌都没有看出破绽。
原来是家教老师吗？
他移开视线，淡声问佣人：“上一个老师呢？”
佣人有些犹豫道：“上一个老师......她被小少爷推下楼梯摔断腿，说什么都不愿意来了。”
顾南川抿着薄唇，眼神冷得惊人。
他睨了江妤一眼后，径直上楼去小宝的房间了。
江妤害怕他会对小宝动手，连忙跟着上楼。
她不相信佣人的话。
小宝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出推人下楼的恶行！
他不是那种伤害人的坏孩子！
上楼后，顾南川神色冷沉地推开房间门。
但紧蹙的眉头在看见床上熟睡的孩子后，还是不由得松开了。
他走进去，在床边坐下，眉眼开始变得温和。
轻轻抚摸小宝的脸颊，轻叹一声。
似乎在因为佣人的话而感到无奈。
江妤见状，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他对孩子似乎是真心疼爱的，连动作都轻得生怕吵醒小宝。
待了没一会，楼下传来赵秀云的声音。
她处理好蛋糕的事情，现在已经回来了。
顾南川起身，转头对江妤道：“你应该也知道情况了。”
江妤知道他说是佣人所说的那些病症，反问他：“顾总也觉得小宝有问题吗？”
这个问题有点太直接了。
顾南川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江妤认真的，一字一句道：“你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小宝有躁郁症，谎言癖吗？”
这一下，问得更加直白了。
顾南川的脸色瞬间黑沉，眼眸冷冽的好似寒冰一般。
在他爆发将她赶出去前，江妤语速很快的脱口而出：“我不觉得他有心理问题！”
顾南川眼神里的杀气果然淡了些许：“然后呢？”
江妤在心里暗暗松气：“我希望你可以把他当成一个正常的小孩看待，不要再让其他人给他喂精神类的药物了，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太危险了！”
顾南川黑眸凝视着她，眼中是审判和狐疑：“你真的是家教老师？”
他那双眼睛实在是太有压迫感了。
江妤被盯得呼吸一滞，心脏狂跳不已。
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难道他已经知道她不是了？
江妤努力保持平静，回望顾南川反问：“顾总觉得我不是吗？”
不正面回答，采用反问的形式，这是最好的逃避掩盖方式。
果然顾南川在凝视她几秒后，终于移开视线：“我会考虑你的提议。”
这意思，就是默认相信她的身份了？
江妤感觉自己差点跳出嗓子眼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实处。
但下一刻，小宝卧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赵秀云走了进来，热情的和顾南川打招呼：“南川来啦！”
江妤背对着门，在听见声音后身体瞬间就僵了。
要回头吗？
还是站在这，等着赵秀云发现她的身份？
就在江妤思绪混乱，听着赵秀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
顾南川开口了：“出去再说吧。”
他起身，和江妤擦身而过，径直向门外走去。
赵秀云见状连忙道好跟上。
她的眼珠子就好像黏在顾南川的身上一样，根本没有注意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直到出去之前才匆匆扫了江妤的背影一眼。
但因为着急跟上顾南川，她招呼也没打就走了。
顾南川是怕赵秀云热情的声音会打扰到熟睡的小宝。
没想到误打误撞，帮江妤解开了这次难关。
江妤松了口气。
她站在廊道处，看着赵秀云带着顾南川去饭厅看蛋糕后，才找机会下楼出门。
别墅里热闹的派对模样已经初见雏形。
江妤到车里拿了给小宝准备的礼物，正打算回去。
但刚转身，就看见远处一辆红色的豪车正向着别墅快速驶来。
江妤一眼认出，那是江文珊的车。
江文珊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