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江凌茗姨的其他类型小说《桃花依旧笑春风江凌茗姨小说完结版》,由网络作家“相思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陆舜瑶家里也只有一个祖奶奶,这几日去了栖灵山礼佛,她干脆住在静林馆后头女眷住的厢院里。夜色浓浓,星子点点,她负着手慢悠悠地从学堂往女眷厢院走去。经过学堂长廊的时候,陆舜瑶突然听到了一阵笛声。幽远绵长,断断续续,一首曲子吹得磕磕绊绊还时不时停一下。她驻足,侧耳听了会儿,确定这人是在吹《渡魂》。陆舜瑶皱着眉头,在黑暗中踌躇了一下。笛声还在继续,吹到了第二小节。也不知为什么,陆舜瑶脑子里跳出了“江凌”两个字。整个静林馆大半夜还在吹《渡魂曲》的想都不用想只有他一个人。“唉。”陆舜瑶在黑暗里轻轻叹了口气。她转过身,循着笛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天色暗,她特地找了盏小灯笼,远处的长廊一片漆黑,灯笼下晃出几圈影子,像是鬼魅如影随形。陆舜瑶走了没几步,行...
夜色浓浓,星子点点,她负着手慢悠悠地从学堂往女眷厢院走去。
经过学堂长廊的时候,陆舜瑶突然听到了一阵笛声。
幽远绵长,断断续续,一首曲子吹得磕磕绊绊还时不时停一下。
她驻足,侧耳听了会儿,确定这人是在吹《渡魂》。
陆舜瑶皱着眉头,在黑暗中踌躇了一下。
笛声还在继续,吹到了第二小节。
也不知为什么,陆舜瑶脑子里跳出了“江凌”两个字。
整个静林馆大半夜还在吹《渡魂曲》的想都不用想只有他一个人。
“唉。”
陆舜瑶在黑暗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转过身,循着笛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天色暗,她特地找了盏小灯笼,远处的长廊一片漆黑,灯笼下晃出几圈影子,像是鬼魅如影随形。
陆舜瑶走了没几步,行至长廊尽头,再绕了个弯,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靠着假山的一抹身影。
灯笼发出的光勉强照亮方圆环境,她依稀能看到少年两手控着竹笛,将它放在唇边,吹着熟悉却破碎的曲子。
“你……” “滚开。”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陆舜瑶愣住,提着灯笼走近了些,少年注意到了光亮,但依旧没有回头,略弯着脊背目光沉沉地盯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东西,冷冷道: “我不吃。”
说完,又拿起竹笛,抵在唇边准备继续吹奏。
陆舜瑶伸长脖子看过去,发现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本乐谱,这乐谱她很熟悉,正是《渡魂》。
合着他原来根本不会吹这首曲子。
难怪…… 陆舜瑶放下灯笼,走近了两步,冲着面前的人喊了句:“江凌。”
笛声戛然而止,江凌总算发现来的人并不是将军府的仆人,他放下笛子,扭头往后看过来。
这一眼,将他赤红的眼睛都暴露个彻底。
站在他后面的果真不是将军府的人,一个个头玲珑的姑娘立在无边暗色里,脚边摆放着一盏小灯笼,默默看着他。
江凌身子侧过来,蹙着眉头,细长的眉眼里满含凌厉,跟夜色一样凉。
他说:“别烦我。”
陆舜瑶由衷感慨这人的脾气真不好,却动也没动。
她感觉自己像是撞破了人家最想隐藏的私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端详着他的背脊,薄薄的一层衣服将他并不强壮的身躯勾勒出单薄的线条,他的后背弯着,有些低了,似乎再低几分就能低进泥土里。
陆舜瑶不知道刚才自己有没有看错,他似乎眼睛红红的,像刚哭完。
她仰起头,看到所在竹林的上空,斑驳竹叶里头的一轮明月,长长叹口气。
叹点什么她也不清楚,她就是莫名想叹气。
她想着,这人脾气看着不好,可是他长得真好看,而且他哭的也好伤心。
莫名就勾动了她的恻隐之心。
眼看着他又要继续吹笛子,她赶紧上前,一把按住他手腕。
江凌怔了怔,忽然怒道:“我说了我不吃,滚开!”
身上的戾气陡然迸发,脸庞紧绷,目光噬人,看起来凶相毕露很是可怕。
陆舜瑶更用力摁住他手腕,他大概是断断续续没多少进食,手下力气虚软,竟然被她轻易制住。
她定定看着江凌,很认真地说道:“我不是来劝你吃饭的。”
江凌抬起眼,握着竹笛的手指骨发白,看着她不说话。
陆舜瑶说道:“你的曲子吹错了。”
听到这句,江凌脸色一僵。
喉头上下一滚,眼里的暴戾敛了几分,换上怀疑。
陆舜瑶见他软了下来,松口气,手下放开他,终于将那句自听到笛声后就憋在心里好一阵子的话给说出口: “你这竹笛吹得……也太难听了。”
说完这一句,就看见面前这人双手用力抓着竹笛,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红的像野兽,死死盯着她。
陆舜瑶不知道江家小少爷脾气到底差不差,但颇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她很想说点什么,比如你不要太难过了,但猛地想起来,说这些话其实更空落,恭谦王死的时候多少人见了她都和她这么说,可她半点没有因此就不难过,甚至别人越说,她的悲伤就愈加蔓延增长。
两人间一时无言,陆舜瑶心里合计着到底该和他说点什么还是就这样转身离开,没想到他先开口。
江凌捏着竹笛脸色沉沉,低声问道:“哪里错了?”
陆舜瑶愣了。
江凌皱了皱眉,又问她:“你说的,哪里错了?”
陆舜瑶懂了,提着灯笼靠过去,蹲在地上,翻着摊开的乐谱指了指第二小节中的某段,说道:“这里错了。”
江凌看了半晌,问:“哪里有错?”
陆舜瑶又指了指,说道:“这里,你把这儿的音漏了。”
大和的民俗,若吹渡魂,则必须从头到尾吹完一首完整的《渡魂》,不得错一个音方能让亡魂安息,若是有错就必须整首重来。
陆舜瑶也看出来了,江凌此人在音律上的造诣恐怕平平,吹了半天都没发现自己吹错了曲子。
江凌神色复杂,盯着那本乐谱,又拿起竹笛放在唇边,开始磕磕绊绊地吹着渡魂第二小节。
陆舜瑶站在假山边上听着,听着他时断时续地吹奏。
吹着吹着,实在忍不住了,凑过去又摁住了他的手腕。
江凌抬起头,这次的脸色稍微好了些,只是冷着眉眼问道:“又怎么了?”
陆舜瑶张了张嘴,很想说照你这样的吹法,镇远大将军的魂魄恐怕得永远留在黄泉路无法安宁,但瞄一眼他瘦到脱相的侧脸,只能叹口气。
她蹲到他身边,伸手夺过他手中长笛放到唇边,眼神没有看乐谱,静吸口气,顿时清越的笛声如山泉鸣涧,响在漆黑夜空。
第二小节重复吹了三回,她才把笛子放下,伸手递到他面前,问道:“怎么样,这回学会了吗?”
怎料江凌没有接笛子,目光古怪地瞪了她一眼。
“怎么了?”
他没说话。
陆舜瑶把笛子更递过去点,长笛那端直接戳在他手心,问:“你不吹了吗?”
江凌缓缓摇头,将长笛接过去,目光不知有意无意,在她刚才嘴唇相抵的地方流连了会儿,才若无其事地挪开。
《渡魂》再次响起,这次的笛声相较之前总算有些进步,但可惜还是吹错好多。
陆舜瑶在心里头感慨孺子不可教也,心想江凌这辈子恐怕也和音律无缘了,这天赋何止是平平,简直太平平了,她要是乐师,能被他气死…… 魔音穿耳,她受不住了,蹲到江凌身边,说道:“江凌,我可以教你的。”
江凌不理她。
她以为江凌没听见,又大声重复了一次。
江凌还是不理她。
这回陆舜瑶知道了,江凌是故意不理她。
得,不理就不理呗。
人家并不想搭理她,她又何必自讨没趣。
算起来现在夜深了,她也困了。
陆舜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着懒腰想站起来,腰板挺直到一半,冷不防额头上抵上了一根微凉坚硬的物体。
她翻着眼睛向上看,差点把自己眼睛翻得背过去,看到正戳着自己脑门的就是那管竹笛。
她撅着眼,问道:“你作甚呀!”
江凌端着竹笛,往后收了力道,淡淡地说:“请赐教。”
把赐教说的如同下战书似的也就他一人,陆舜瑶伸出两根手指夹着竹笛把它从脑门上挪开,抬起起脑袋问道:“赐什么教?”
陆家没有祖坟,恭谦王陆昀当年异姓封王,死后按氏族习惯送回了故乡安葬,陆家在上京这一脉几近凋零。
叶魏紫放下茶杯,说道:“老夫人葬在栖灵山。”
陆舜瑶点点头。
她的周身气质实在阴森可怕,明明也不是个有攻击力的身材,偏让人感觉无法靠近,叶魏紫也有点儿不知名的茫然。
她想了想,又说:“你刚才说你……是怎么回事?”
陆舜瑶答非所问:“你知道祖奶奶具体葬在哪里吗?”
叶魏紫思考了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眉头猛地皱起:“不知道,老夫人她的葬礼是……江凌操办的,他应该知道,而且……” 她用眼神瞄了陆舜瑶一下,犹豫着说:“老夫人未曾立碑,牌位供在江家祠堂。”
陆舜瑶微微一滞。
大和习俗,自杀者不得立碑。
“瑶瑶,你……” 陆舜瑶打断她,慢慢开口,声音响着空荡的室内,有种沁骨的冷: “阿紫,帮我个忙。”
叶魏紫将人安置好以后,天已经黑了。
赵家的别院很安静,赵京澜这几天为了平定叛党的事情天天早出晚归,府里一切都由她做主,三令五申谁都敢说出去立马卖进窑子里,绝不姑息。
奴婢仆从们一个个都跟嘴巴缝了线一样,纵然对院子里这位阴森姑娘十分好奇,谁也没敢议论一句。
晚上的时候,陆舜瑶躺在别院的床上。
别院这间房不大,只一张床和一副桌椅,桌子上摆着水壶,不远处的矮几上头还立着一方铜镜。
夜里的月光明亮,斜斜照进房里,几乎照亮大半房间。
铜镜正对着床,陆舜瑶翻个身就能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她摘了面纱,去了斗篷,躺在柔软的床褥上,看着镜子,古铜镜中映出一个娇小的人影,半张脸横七竖八交错着青红发黑的血痕,每一道都极深,像是被人用可怕的烙铁从皮肤里头烫出来。
看着看着,一恍惚,似乎还能看到半只眼睛是可怖的血红色。
夜里寂静无声,陆舜瑶并不需要睡觉,睡觉对她来说已经可有可无,但她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干脆就着半躺的姿势和镜子里的自己对望。
两只眼死死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右眼眼里大半变成血红,身体某处一下一下刺痛着,她抬起手,镜子里的女孩也抬起手,摸上了自己布满血痕的脸颊。
陆舜瑶无声地翕动嘴唇:“你是谁。”
不像自己。
也不像个人。
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舜瑶看了半晌,镜子里的女孩也与她对视了半晌。
半晌过后,她不看了,往里转了个身,眼睛看着雪白的墙壁。
半明半暗里传出一声幽幽叹息。
一定要说的话。
像个怪物。
* 陆舜瑶用手枕着脑袋,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或许周遭真的太安静,也或许赵家的别院对她来说真的很安全,她竟然迷迷糊糊就昏睡过去。
她做了个梦,梦到了十三年前,梦里有纷飞的桃花和年少的江凌。
故事开始在大和四年。
刚继位的帝王还很年轻,他的父皇曾亲手打下一片江山,奈何人老了贪图享乐,晚年都是糊涂,和自家义兄大喝三场,把自己喝得醉了数十天,没熬住,一命呜呼在龙床上。
这算坚持久了,和他一块喝酒的异姓王,恭谦王陆昀两天后就翘了辫子。
他老人家死得很干脆,身后事处理地也很利落,老皇帝膝下儿子不多,去掉小的去掉傻的去掉皇子娘地位太低的,笼统不过三位能继承大统。
老皇帝没封太子,也没留下什么遗诏,三位皇子正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抢夺一番,怎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镇远大将军江彻手握数十万精兵,默默站到了二皇子身后。
其他两个皇子怂了,敢怒不敢言,收拾细软包袱款款地去了自己的封地。
二皇子在镇远大将军的支持下,顺畅无阻地坐上了龙椅。
问镇远大将军为什么要支持二皇子,因为二皇子他娘是镇远大将军的亲妹妹,裙带关系过硬,血浓于水,二皇子一声令下,镇远大将军就站了阵营,根本不带犹豫。
可惜龙椅上头屁股还没坐热,屁滚尿流去了封地的两个皇子越想越不得劲,两人碰头一筹谋,决定反了,联合南部越族人发难,兴兵北上。
这还得了,龙榻之上怎容他人酣睡,小皇帝立刻派自己舅舅领兵出征平反,只一个指令,留着他两个弟弟两条狗命便好,其他都随他舅舅高兴。
留一条命,这话好理解也不好理解,江彻是个莽夫,他对觊觎自己外甥皇位的两人看不上眼,很想杀之而后快,奈何皇帝心软,也就只能随了他。
但他毫不手软地砍了两人每人一条胳膊。
这场仗打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连同两个押送回京的独手皇子一起的除了南越的停战协议,还有江彻的尸体。
事实证明,两个人的智慧总比一个人大,江彻喜欢蛮干,他们就和他玩阴的,反正皇位已经没希望了,那么他们也必须要江彻留下命来。
后来有传闻,小皇帝将两个弟弟永囚地牢,期间不知为何,两位皇子一个发了疯投井自尽,一个吊死在地牢中,死相极为难看。
死的时候两人都只剩下一只手,比起回京的时候还少了两条腿。
哦不,四条。
此为前话。
大和四年,春色深如许。
静林馆是上京有名的学堂,上京里的贵胄皇室都喜欢将自己的子女送进去,里头的教学师傅德高望重,虽然大多为人古板,但教学有方,是以静林馆声名远播,远近闻名。
这天静林馆来了个奇怪少年。
叶魏紫悄悄和陆舜瑶说,那是镇远大将军的独子,当今圣上的表弟江家少爷。
江家少爷单名一个凌字,名唤江凌。
他是个可怜人,父亲死于半年前的平叛,尸体刚运送回上京,棺木还摆在灵堂,江夫人红着眼睛喊了声“将军”,一头撞死在棺木上殉了情。
江凌刚得知自己的父亲战死,眼泪还没流下,跌跌撞撞跑去灵堂,一脚刚踏进去就目睹了自己母亲撞向棺木的场景。
叶魏紫说起这件事唏嘘不已:“听我爹爹说,他都没来得及拉夫人一下,棺木摆在门口,夫人的血都溅在他脸上,他的眼睛比血还红。”
叶魏紫说话的语气云淡风轻,但陆舜瑶听到心里去,她猛地想起这几天在静林馆后院长廊里总能听到的阵阵笛声。
大和习俗,逝者需由亲人为其在坟前吹上一曲《渡魂》,灵魂方能得到安息。
她好像一下子知道了吹笛子的人是谁。
“太惨了,家里的亲人就只有一个皇帝表哥,伴君如伴虎,其实也就是他孤家寡人一个了。”
叶魏紫撑着下颌,她对这个人没什么兴趣,不过是听自己爹爹说起来就讲上两句,“好好的家突然一下子全没了,江凌也是可怜。”
陆舜瑶被她左边一个可怜,右边一个惨弄得都有点于心不忍,刚想说点什么,叶魏紫一拍双手,提着裙摆起身,朗声道:“瑶瑶,走吃饭去!”
话音落,她拽着尚且怔愣的陆舜瑶飞快跑出学堂。
陆舜瑶不防,被她拉着踉跄两下,嘴唇张合,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用了晚膳,叶魏紫同陆舜瑶告别,她的爹爹是江彻的副将,南征北战多年难得有假,她娘热泪盈眶地将她从静林馆接了回去和叶副将一家团聚。
他忍着不耐烦,问:“所以呢?”
“所以你要去看大夫啊。”
陆舜瑶都惊奇了,“这连三岁小孩都知道。”
“……” 江凌猛地抬起头。
他发后束着白色的发带,刚才一番兵荒马乱头发散了些,从脸颊两侧垂落,粘在脸上,他没有伸手去拂,反而看着陆舜瑶,像好奇更像探究,半晌低低开口—— “你同情我。”
他的话很笃定。
陆舜瑶沉默。
他没说错,从一开始她就是在同情他。
正如他当初请教她《渡魂》,整个静林馆只有他们两个人会吹、需要吹,她起初看到他坐在黑暗里磕磕跘跘吹着曲子的确有一种同命相怜的怜惜,所以她才会走上前。
江凌继续说:“你在可怜我。”
这次她不能再否认,点点头,说:“是,但是……” 江凌:“但是什么?”
陆舜瑶:“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江凌:“哪里不一样?”
陆舜瑶:“你是我爱徒,我是你师父,我关心你何错之有?”
没想到江凌居然又笑了,听到她这么说,他整个人放松下来,但那笑淡淡的,转瞬即逝。
他从她手里接过帕子,淡淡说道: “郡主,我不需要这种关心。”
顿了顿,又说:“更不需要同情。”
* 又过了两天,叶魏紫带着叶姚黄回来了,而陆舜瑶晚上去找江凌时接连扑了两回空,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她把这回事说给叶魏紫和叶姚黄听,叶魏紫捧着如意糕,偏过头想不出个所以然。
“所以……他怎么又不见了?”
叶魏紫扭头问叶姚黄。
叶姚黄是叶魏紫的同胞哥哥,长得黑黑瘦瘦,个头看起来很壮实,人却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他给自己妹妹手里又塞了块糕点,摇头回答:“不知道。”
叶魏紫捧着如意糕啃了两口,含含糊糊地说:“我也不知道。”
叶姚黄看她吃东西猴急的样子,忍不住给她拍着背顺气,余光瞄到陆舜瑶撑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想了想从怀里掏一个包裹递给她,问道:“瑶瑶,你怎么不吃?”
包裹里有两样东西,油纸包着的如意糕,和一个做工精细的并蒂莲花金步摇。
金步摇上有短短垂珠,花样子是两朵莲花,虽然是金制的,但看着很是精巧,并不俗气。
叶魏紫看到,哇哇大叫:“哥你给瑶瑶买金钗,为什么我没有?
我也要!”
叶姚黄黑色面庞泛起不可察觉的红,他说道:“下次给你买。”
叶魏紫:“那为什么给瑶瑶的如意糕是梅花印子的,给我的就是普通样子,哥你偏心!”
“给你吧。”
陆舜瑶怏怏地把梅花印子的如意糕推到她面前。
叶魏紫挑挑眉。
“你不吃?”
陆舜瑶刚想回答,叶魏紫又说:“你不是还在想江凌的事儿吧?”
她边说,边掏出那块如意糕,珍惜万分地放进自己嘴里,“他脾气一向不好,到了静林馆以后更是神神秘秘的,他不出现你也省心省力,还何苦替他担心?”
这一点叶姚黄很是赞同,“是啊,你少和他来往吧,听我阿爹讲他从小就是这么难以接近的,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
“不一样。”
陆舜瑶想了想,说道:“毕竟我还是他师父。”
叶魏紫翻了白眼,说道:“江凌他行过拜师礼吗,喊过你‘师父’吗,不过露水情缘,你何必这么挂心!”
叶姚黄在边上咳得仿佛像得了肺痨病。
他将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声说:“阿紫,露水情缘不是这么个意思……” 叶魏紫将他脑袋一把推开,根本不理睬他。
她挤眉弄眼地对陆舜瑶说:“而且话本子里都这么画的,女师父和男徒弟,总是……” 话音未落,窃窃贼笑就响起。
陆舜瑶:“总是什么?”
叶魏紫:“就是徒弟对师父总是抱着一种情……唔唔唔!”
话音未落,嘴便被叶姚黄一把捂住。
叶姚黄脸上现出不自然的红晕,几乎像是快要坐不住一般,低低痛斥道:“阿紫,你都在看些什么、什么东西!”
叶魏紫说得正起劲,片刻不想停,被捂了嘴本就不开心,叶姚黄一贯顺着她,没成想在自己心上人面前就这么胆大包天。
她火气上了来,从不知哪儿掏出一本册子,“啪”地拍在桌上。
陆舜瑶和叶姚黄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到册子上。
叶姚黄向桌边靠过去,问道:“阿紫,这是什么呀?”
“切!
你走开!”
叶魏紫一把将他推开,抱着自己的册子挪到陆舜瑶身边,十分豪爽地把东西推到她面前。
“喏,瑶瑶你看。
我娘给的,说让我好好参悟参悟。”
陆舜瑶拿起册子翻开,只看了一眼,脸色便腾地火烧一样泛红。
这这这!
叶魏紫把苹果拿下来放手里把玩,得意地耸肩:“是不是很丰富?”
陆舜瑶浏览着翻开的书,哗啦啦翻了几页,入目的图案描绘极其生动且详细,赤裸裸的人影交缠不休,场景、姿势竟然没一个重复的。
叶魏紫坐到厢房床边,挨着她动了动,又问了一次。
陆舜瑶边点头边赞叹:“果真丰富!”
叶魏紫骄傲地挺起胸膛,委婉又不失张扬地说:“便宜那赵二了。”
陆舜瑶:“着实便宜!”
叶魏紫:“可不是,谁娶了我阿紫姑娘,真是天大的福气。”
陆舜瑶附和道:“实是福气!”
叶姚黄:“……” 她俩一唱一和,配合地十分默契,叶姚黄虽然没看到册子里到底画了点儿什么,但从她们的只言片语里也能猜出些。
他是个老实孩子,从小到大莫说烟花之地,春宫图是看都没多看一眼的。
眼见两个姑娘兴致勃勃地开始讨论起画册内容,言语越听越无法入耳,脸一阵红一阵白,憋了半天,颤巍巍地说:“阿紫,你,你别教瑶瑶这些!”
叶魏紫不嫌事大:“哥你心疼了?”
叶姚黄登时吃瘪,余光瞄向陆舜瑶,却发现她还是沉迷地看着手里春宫图,没听见他们对话。
叶魏紫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走开走开,去给我买金钗去!”
三天后,老夫人从栖灵山礼佛回来。
陆舜瑶被阿宋接回家的时候,老夫人正在大堂里头悠哉地喝茶,听到她脚步声,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舍得回来了?”
陆舜瑶面不改色:“祖奶奶回来了,其他什么事都舍得了。”
老夫人“呵”地冷笑,放下茶盏,终于正眼看了她一眼,说道:“我还以为你只记挂着回春堂,都忘记我这个祖奶奶了。”
陆舜瑶回头看了眼阿宋,阿宋捂着耳朵低下头。
老夫人:“你别看阿宋,是我让他告诉我的,阿宋只是奉命行事。”
陆舜瑶想到自己屋里那包伤药,牙齿都疼了,她上前抱着老夫人的手臂撒娇,嗯嗯啊啊的刚起了个头,被老夫人一手指头戳得脑袋往后仰。
“你少给我来这套!”
陆舜瑶捂着额头,笑嘻嘻地说:“祖奶奶不就最吃我这套。”
“你就会跟我耍赖撒娇!”
老夫人气不过,气着气着居然把自己给气笑了,花白的头发颤了颤,眼角的纹路上扬,语气不再严肃。
她问:“听说你最近和镇远将军的儿子走的挺近。”
陆舜瑶给杯子里倒了茶,边倒边把最近的事噼里啪啦讲了过去。
老夫人听完,神色不变,饮了口热茶,淡淡地说:“江家小子确实是个可怜人。”
陆舜瑶吓了一跳,脑袋摇成拨浪鼓,一迭声道:“没什么!
我说、我说将军是大英雄。”
江凌闭目,慢慢吐出口气,待再睁开眼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平静。
他说:“郡主一番好意,多谢。”
“无妨,无妨……”陆舜瑶捂着帕子,掏出块如意糕晃了晃,“那,我自己吃了啊。”
江凌点点头。
香甜的气味充斥于两人之间,陆舜瑶吃相好,没什么咀嚼声音,于是乎周遭除了风声只能听见江凌翻动乐谱的声音。
陆舜瑶是个闲不住的,她默默看了江凌翻书的侧影许久,又抬起头看了下夜空上挂着的一轮明月,突然说:“江凌,将军真的是个英雄,我不是在敷衍你。”
江凌不紧不慢地研究乐谱,对她说的话置若罔闻。
“那你呢?”
江凌的手顿了顿。
陆舜瑶身体向前探了些,问道:“你也想当英雄吗?”
江凌薄唇紧抿,没有讲话。
陆舜瑶说:“我听教习男弟子的老先生说,你只上半日的课,其余时间从来不在学堂,他们说你去了校场,这是真的吗?
你是不是在习武,以后也准备参军,打仗很危险的,你可能会受伤……” “郡主。”
江凌打断她,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冷。
陆舜瑶张嘴,傻傻地“啊”了一下。
他转头盯着她,低声说道:“你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陆舜瑶想都没想:“你不是闲事啊。”
他笑了,好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般。
他说:“你和我很熟吗,为什么要管我的事?”
管他会不会吹笛子,管他饿不饿,管他参不参军受不受伤。
陆舜瑶没回答,她沉浸在江凌此刻的笑里,恍惚着忘记回答。
她是第一次见到江凌笑,虽然冷笑可能较真起来并不能算一个笑容,但冷笑好歹也是笑,她看到江凌冲着她露出明显的笑,反应不过来。
原来他笑起来是这个样子。
她心想。
江凌看她傻不隆咚的样子,无言地扯扯嘴角,笛子也吹不下去了,转身欲走。
陆舜瑶惊起,赶紧上前去拉住他手臂。
“熟啊,我们当然熟。”
她傻乎乎地看着他,鼻间分明是青草地里的泥土芬芳,可她竟然觉得自己醉了,“我都教了你好几天笛子了,我还知道你叫江凌,是镇远大将军的儿子,你也知道我是宸音郡主,我们还不算熟吗。”
江凌无语:“这就算熟了?”
“算啊。”
她迷迷糊糊地点头,想了半天,想到个他们另一层关系,手下力气更大了些,整个人也理直气壮起来。
“江凌。”
她郑重的叫了他一声。
江凌沉着脸看过来。
陆舜瑶清了清嗓子,故作老成道:“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她噎了下,硬生生把那个“父”字给咽下去。
陆舜瑶得意洋洋:“爱徒,你和为师之间莫要再说熟不熟这话,不必如此生分。”
江凌更无语地皱起眉头。
他觉得她真是个傻子。
时间转眼到了半月后。
等江凌能断断续续地不错音地将一整首《渡魂》给吹出来时,叶魏紫也快回来了。
跟她一块回来的还有她的同胞哥哥叶姚黄。
静林馆收学生一贯教习到十六岁就算教完了,开春时陆舜瑶和叶魏紫都是十四岁,唯独叶姚黄到了十六岁的年纪。
叶副将想了想,打算带着他去军营里锻炼几年,叶夫人哭天抢地,好不容易把时间拖后了几天,是以原本三天后就回来的叶魏紫,硬是在外头野了半个月才回静林馆。
她这回是陪着哥哥来告别的,同时也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她要嫁人了,时间定在两年后,叶家给她定的夫婿是骁骑大将军的次子赵二公子赵京澜。
叶魏紫得知此事后,当天在家里一根白绫上了吊。
救下来以后闹得昏天黑地,要死要活,说什么都不肯嫁。
据说赵京澜听闻后,只是淡淡说了句“粗鄙无礼,果真并非闺秀”。
对这门婚事倒是没有反对。
“赵二公子比阿紫大了十三岁。”
陆舜瑶说,手指头比划出两个数,又重复道:“十三岁!
都可以做她爹了!”
江凌一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闻言淡淡道:“赵二脾性差了些,人品却是不错,是个良配。”
陆舜瑶嘀嘀咕咕:“能比你还差吗。”
江凌抬头,默不作声地看她一眼。
陆舜瑶讪笑,当着别人的面说人家坏话被听见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呵呵掩饰道:“确实算个良配。”
江凌:“郡主无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说完,他手臂撑着草地站起来,向她点点头转身欲走。
陆舜瑶一愣,觉得他怎么这么突然。
“你今天不学了吗?”
以往他们都是学上一个时辰,现如今才过了半个时辰,他怎么突然就要走。
江凌没回头往前迈步,手向后挥了挥,示意不学了。
“可你都还没吹给我听过。”
江凌侧头,垂眸低语:“郡主,《渡魂》是吹给死人听的。”
陆舜瑶:“……” 她向前跑两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闻到一丝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江凌!”
她心下有种疑惑的感受。
眼看着江凌从自己眼前经过,穿过长廊就要往男厢房走去,她加快脚步,几步跟了上去。
“江凌!”
江凌没理她。
她又跟了几步。
“江凌!”
江凌还是没理她。
陆舜瑶深吸口气,提着裙摆跑上前,伸手摁住他的肩膀。
“江……” 江凌停下了,片刻之后,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陆舜瑶盯着自己的手指头,惊呆了。
这这这,这也太容易推倒了吧。
她慌里慌张地想去扶江凌,江凌却自己一手撑着地坐了起来,只是看起来很没力气,虚软地只能坐在地上喘气。
陆舜瑶犹疑着问:“江凌你……你怎么了啊?”
江凌没回答,缓缓直起上身,一手捂着自己的小腿,一手扒拉着身后的树桩想要站起来。
面色看起来白的可怜,一个起身的动作颤颤巍巍,像是极其痛苦。
陆舜瑶目光向下,看到他捂着的地方,因为他穿着黑衣刚才没发现,现在仔细一看就能看出,他的指缝间全是淋漓鲜血。
她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胳膊,惊声问:“江凌你到底怎么了啊!?”
江凌撇过眼,咬牙道:“没事。”
陆舜瑶顿了顿,站起来就跑。
“我去找先生!”
江凌厉声道:“站住!”
陆舜瑶没听见似的,一阵风似的跑出老远。
“陆舜瑶!”
江凌红着眼嘶吼出声:“你给我站住!”
陆舜瑶站住了。
她回头,看到江凌捂着小腿死死瞪着她,颤抖着抬起自己的手,指着她说道:“你回来。”
陆舜瑶咬着唇,慢慢挪了回来。
她蹲在他身边,看到他黑色的裤子那块全是湿漉漉的血迹,他们现在处在后院侧门过去的竹林草地里,青翠的草都被他的血染成红色。
所以刚才他忍了半个时辰。
不对,也许更久。
她又问出那个问题:“你到底怎么了啊?”
江凌靠着树桩,长出口气,淡然地说:“习武受伤,在所难免。”
陆舜瑶看着他的伤口,那根本不是普通伤口,明显是刀剑砍出来的,现在的世家公子自然都会习武艺,她也知道江凌每天下午都回去校场,可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真刀真枪把人给伤成这样的。
仿佛是看出她的怀疑,江凌松了手,轻声说:“是叶副将。”
如意铺离将军府有些距离,江凌走到半路,途经一家客栈时出了点事。
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经过的这家客栈老板娘叫做王二娘,是个泼辣美人,经商手段很高,但为人脾气不是很好,江凌路过的时候,正好听到她扯着嗓子讲话。
“哎呀,姑娘不好意思啊!
我不是故意泼你水的!”
“这儿人少我根本没看清,真是对不住!
要不我给你擦擦!”
江凌侧目,发现王二娘说话的对象是一个背对着长街的女人,那女人一身黑色斗篷从头包到脚,脸上还戴着块纱,王二娘对她说话说个不停,她只是摇头。
他看了穿斗篷的女人两眼,心底飞快蹿过一丝奇怪的感觉,心头针刺般痛了一下,让他险些弯下腰来,他品味着那丝异样,但仔细想想又捕捉不出什么名堂,只觉得莫名其妙。
手里的如意糕还散发香气,提醒他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要赶回去将它送给自己的妻子,而不是在这里看两个女人说话,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江凌转身往前走,因为心里有事脚步很急,王二娘还在后面喊着什么,声音尖细,道歉的话听起来和骂人似的。
大概真的是受不了王二娘的嗓音,斗篷姑娘皱起秀气的眉,轻声说了句:“没事。”
那两个字轻飘飘地落到江凌耳中,他听见了,却没放在心上。
他想着的念着的,还是要将手里的如意糕送去江家祠堂。
身后,穿斗篷的姑娘还在和王二娘说着话,距离太远,声音也就没再传到江凌耳里。
* 王二娘觉得自己今天很倒霉。
她真不是故意的,今早她难得想偷个懒,喝令自己的死鬼丈夫起来开门,自己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刚端着水走出门,人还没清醒过来,眯着眼伸手将手里水盆一倾,一盆洗脸水哗啦啦泼出去。
水在地上溅起珠子,大珠小珠落到姑娘的脚边。
王二娘被吓了一跳,她瞄一眼,是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姑娘,脸蛋儿蒙了张白纱,看不着面目。
奇奇怪怪。
心里这么想着,可她脸上不能表现出来,王二娘端出一张迎客的笑脸,抱着盆子凑上前去一通道歉,又问:“姑娘来住店?”
斗篷姑娘摇摇头,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抬头瞧着“吉祥客栈”的匾额,轻声说:“这儿以前……不是回春堂吗?”
“回春堂?
那个老郎中开的药馆?”
王二娘皱着眉头,“唉早没了呀,这都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
“什么时候没的?”
王二娘回想了下,说道:“约莫五六年前吧。”
斗篷姑娘又问:“怎么没的?”
王二娘看出这姑娘不像是来住店的,语气就算不上好,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那姓张的老郎中死了,回春堂这块地被他的赌鬼儿子便宜卖给我,就这么没的。”
斗篷姑娘没再问了。
王二娘懒得理她,余光看了她几眼,她还是抬着头动也不动,她啐了口,心里骂道莫名其妙,转身进了客栈。
转身前斗篷姑娘还默默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淡淡微光落下,偏就半点没沾到她身上,她一身黑衣静静立在无人的长街,乍看之下竟有些森森冷意,像个从坟里爬出来的鬼。
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外袍,默默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条路王二娘认得,她偏头想了想,似乎是恭谦王旧府。
这姑娘,真的好奇怪。
日照西斜,走了不知多久,斗篷姑娘终于走到了恭谦王府门口。
王府门口很冷清,莫说管家,就是平时气派威严的大门竟都生了锈,那两座石狮子磨得眼睛都快平了。
斗篷姑娘在门口站了会儿,拉过一个路过的小孩儿,问他:“恭谦王府里怎么没人?”
小孩儿一身衣裳精细非常,看起来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公子。
小公子戒备又奇怪地看着面前这个把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女人,往后退了两步才说:“什么恭谦王府呀?
这里头不住人的。”
“怎么会不住人,祖奶……老夫人不是一直在吗?”
“什么老夫人,我不知道。
我只晓得这儿从来没住过人。”
“你今年几岁?”
“七岁。”
斗篷姑娘听完,弯下腰,与小孩儿的视线齐平,说:“你从什么时候知道这里不住人了?”
小孩儿回想了下,掰着手指头说:“我不知道,反正我从没见过这里头有人。
阿娘说了,这里面的人都没了,让我不要进去玩。”
说着说着,他突然缩了缩脖子,吐着舌头补充道:“阿娘还说,可不能进到里面去,要是进去了,会被大将军抓到牢里狠狠打屁股,打来很疼的。”
斗篷姑娘的脸色白下去,小孩子的声音传到她耳中,分明听得一清二楚,但却又模模糊糊。
她涩声问:“都……没了?”
小孩子点点头。
“那,葬在哪里?”
小孩子挠了挠后脑,轻声说:“什么是葬啊?”
斗篷姑娘静了一会儿,站起来,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说完越过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没走两步停下,转身回到小孩子身前,躬身摸了摸他脑袋,说道:“谢谢你。”
“姐姐不用谢。”
斗篷姑娘怔住了。
她拍了孩子的肩膀一下。
“不要叫姐姐,叫姨。”
小孩子看着她的脸蛋。
斗篷姑娘说:“姨比你大二十岁,可以做你阿娘了。”
小孩子脆生生应道:“姐姐你骗人。”
斗篷姑娘摇摇头,觉得好笑,又觉得想哭,手掌捂着白纱下的脸,半晌没说话,只转过身继续往来时的方向走。
“姐姐你不进去吗?”
斗篷姑娘回头:“你不是说,进去的话就要被大将军抓到牢里的?”
小孩儿脸色一窘,支支吾吾地说:“可是姐姐你不是想找里面的人嘛?”
斗篷姑娘说:“不找了,找不到了。”
小孩子追了两步上来:“姐姐,虽然我阿娘经常说大将军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听人讲了,说将军是个好人,你如果想找人不如去问问将军吧,将军说不定会帮……” 斗篷姑娘闻言,身形一僵,声音轻颤道:“你说的大将军,是谁?”
“江凌江将军呀。”
恭谦王旧府前的老树落下枯叶,斗篷姑娘眼中仅有的零星笑意都沉到底。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干瘦的树木,那里枝桠光秃,只余几片叶子,风一吹打了几个转摇摇晃晃落到地上。
她盯着那棵老树木,就像盯着自己的仇人一样。
小孩儿脆生生问道:“姐姐你认得他吗?”
她认得江将军,当然认得。
怎么可能不认得。
江凌。
她看着那棵树,想起很多年前那里也曾站着一个负剑少年,长身玉立,神采飞扬,年轻稚嫩的脸庞满是热血。
他说:“瑶瑶,大丈夫为国为民,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我要这千秋史册里也有我的姓名,也有我江凌的一笔。”
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八年了。
整整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