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后，两人回到教室。
看这气氛，显然，中午在食堂发生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
迟盛冷下脸，踢了一脚桌子。
教室像是被开了静音键。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人敢说话。
直到周晚黎三人进来。
“你们去哪了？”
“吃饭去了。”
“背着我吃独食！亏我买奶茶还惦记着你。”周晚黎说着，将奶茶袋子放在云苓桌面。
“谢谢。”云苓收下。
“还得是你，居然真把我们迟少......”
沐泽说着话的时候，班级突然又骚动起来。
几人同时看向门外。果不其然，是林诗允。
她捏着手，神情紧张，又带着些一点点挪动着，朝迟盛的方向走来。
“哟，某些人这次又要给人扣什么帽子啊？”周晚黎坐在云苓桌子上，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林诗允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不满，但她没有回应周晚黎，而是看着迟盛。
“迟......迟盛。”她叫着迟盛的名字，微微颤抖的声音，不断交扣的手指，都透着她的紧张和不安，还有一丝丝的不甘。
“我没找你，你倒是有胆站我面前。怎么，我放你一马，你还真以为能蹬鼻子上脸了？”他抬头看着林诗允，满脸戾气，充斥着上位者的高傲和对下位者的轻蔑。
“我......我为我刚才在食堂的事情道歉。刚才确实是我冲动了，对不起。你把衣服给我，我洗干净了还你。”
话落，周晚黎嗤笑一声。
“我没听错吧？手洗？这衣服还能要吗？”
云苓拉了下她的手，摇了摇头。周晚黎撇撇嘴，但还是没再开口，接着咬着吸管，喝着自己的奶茶。
“且不说我们的衣服都需要送去专门干洗。林诗允，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被选为资助生的？凭我们的能力和家世，你觉得，我会留一件脏了的衣服来恶心自己吗？”
林诗允咬着下唇，手作拳状。像是受了极大地侮辱，却还要强撑着面对眼前的困境。
“我，我赔给你。”
“八千，扫码吧。”迟盛说的毫不犹豫，打开收款码的速度更是超过了99%的人。
沐泽没忍住，“我说迟大少，你怎么也开始学起云苓那一套了？”
迟盛抬眸看了眼眼前人的背影，唇角勾起，眼里有了些笑意。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的语气里有着调侃。
云苓突然觉得后背有道视线，她默默喝了口奶茶，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迟盛抬眸，眼神顷刻间冷了下来。
“扫吧，八千。”他将收款码打开，价值上万的手机就这么扔在桌面上。
“八......八千？”
“付不起？”
“我现在付不起，不代表我以后付不起。你放心，我林诗允说到做到，不会赖你钱的！但是......”
她话锋一转。
“是你恶意开玩笑在先，所以这件事情你也有错。这笔钱，我只出一半。”
“呵。”迟盛笑了一声。
“四千也好，八千也罢。我就问，你什么时候把钱还我？”
林诗允咬着下唇，“我做你的跟班，直到债务偿还为止。”
“你？”迟盛上下扫了一眼林诗允。
林诗允咽了下口水，“我什么都会做，只要不超过我底线。”
迟盛没说话，脸上的嘲讽毫不掩饰。
沉默的打量，就像是把林诗允架在了火上烤。
“有趣。”
“宋之煜？你又想做什么？”
看着从人群里走出来的男生，沐泽推了他一把。宋之煜拽了拽自己的衣服，拍掉不存在的灰尘，微挑着眉。
“这一天的闹剧，不如就由我来收个尾。”他走到迟盛桌前，两人看着彼此，眼里有着躁动的火花。
下一秒，四千就这么到了迟盛的账户。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周晚黎吹了个口哨，奶茶一放，双手往后一撑。
“我只是看不惯有些人欺负新同学罢了。”宋之煜晃了晃手机，笑容邪魅。
周晚黎搓了搓手上起的鸡皮疙瘩，回了自己的位置。
铃声响起，下午的课程也宣告结束。
云苓收拾着书包，迟盛臭着脸站在一旁等着她，却也没有催她。
两人前脚刚走，林诗允似乎看到了谁的身影，也跟着急急忙忙跑了出来，连书包都没来得及背好，像是怕对方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宋之煜！”她喊道。
宋之煜停下脚步。
因为他背着光，林诗允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于是她上前两步。
“有事？”
“今天下午的事情，谢谢你。”
“哦。”宋之煜的反应比想象的要冷淡许多。
“钱，我会还你的，你放心。”
听到这话，宋之煜眸光一转，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林诗允没由来瑟缩了一下。
“既然这样，从今天开始，到这学期结束，你做我的跟班，怎么样？”宋之煜向前一步，微微附身，脸凑到林诗允面前，像诱惑夏娃的毒蛇。
明明事情往自己期望的方向走了，但林诗允看着宋之煜的脸，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你......你要我做什么？”
“放心，只要在我有需要的时候随叫随到就好了。”
“随叫随到？”
“不会是触碰你底线的事情，放心。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不愿意，也没有关系。几千块钱，我还不放在心上。”
说着，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消息：到了。
就两个字，宋之煜心情却比刚才好了不少。
“真的不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她抬眸，目光有些楚楚可怜。
宋之煜挑眉。
“好，我答应你。”
“行，和我走吧。”宋之煜收起手机。
“现......现在吗？”林诗允一脸错愕。
“对。”宋之煜给予肯定答案。
没来得及多想，林诗允将书包背好，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两人出了校门，走到大道上，拐了几个弯，进了一家装修精致的咖啡厅。
宋之煜按下自动开门键，悠扬的爵士乐回荡在整个空间里。高挑的落地窗外，是唯美后花园，隔绝了大道外的车流和喧嚣。
林诗允第一次踏进这种地方。
“一杯冰美，一杯芝士葡萄。”
林诗允看了一眼价格，65一杯。
“不......不用了。”她拽着宋之煜的手。“太贵了。”
她的声音很小，表情显得有些窘迫。
宋之煜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把林诗允给忘记了。
“你要喝什么？我请你。”
林诗允脸蹭的一下爆红。
宋之煜这话，不就表明自己刚才自作多情了吗？
“不......不用了。”她的声音更低了。
林诗允看着自己的脚尖，手攥着自己的衣服。
从宋之煜的角度看去，能看到林诗允一整个发红的耳廓。

“再加一杯新品。”
“好的，这边扫码。”
点完单，宋之煜轻车熟路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
林诗允正疑惑宋之煜为什么一开始要点两杯的时候，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我记得我请的是一对一的家教老师。”宋之煜径直坐在云苓面前。
迟盛‘啧’了一声，书包一跨，坐到了另一边的空位上。
和云苓不过隔了一个过道的距离。
“就你事多。”
“我出钱了，这不过是我的合理需求。”
迟盛一噎，一口银牙都快咬碎。
“你的水。”云苓似乎早就习惯了两人的吵闹，淡定地将迟盛喝了一半的水推了过去。
宋之煜这才看到，云苓的面前已经有一杯奶茶了。
“分不清楚谁是主人谁是狗了呢。”
“你说什么！”迟盛推开椅子，一把拽住宋之煜的衣领。
林诗允脸色一变，跟着起身，却不知道从何下手。而这时，店员也将饮料端了过来。
“客人，请不要打架。”
两人依旧僵持着，没有要分开的打算。
“你好，那饮料放在这就可以了，他们不会打架的，你放心。”
店员一脸为难，好在有云苓解围。
“迟盛，你的题目写好了吗？宋之煜，这是你今天要做的习题。既然你到了，我就开始计时了。”
手机的计时器开始运作，迟盛冷哼一声，松开了手。宋之煜拽了拽自己的衣服，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给你的。”宋之煜将芝士葡萄推到云苓面前。
“没看见她已经有了吗？用不着你多此一举。”
“我乐意。”宋之煜挑眉，看着迟盛的眼里满是挑衅。
“谢谢。开始做题吧。”她将资料递过去。
“云苓！”
面对迟盛的控诉，云苓只当自己听不见。下一秒，一只手伸过来，将桌上的奶茶拿起，喝了个精光。
喝完，还得意地朝宋之煜晃了晃杯子。
宋之煜的笑容在此刻总算有了些裂痕。
“你很渴吗？这个也给你吧。”云苓不解，但还是将自己那一杯也递了过去。
“不用，你自己喝吧！我喝饱了。谢谢你的饮料，味道不错。”迟盛坐下，一脸得意，连带着让他看不顺眼的题目都讨喜多了。
“过去五分钟了，还不做题吗？”云苓用笔敲了敲试题。
宋之煜没说话，但还是拿起了笔，开始做题。
后花园恢复了平静，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有林诗允，既插不进他们的话题，也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过了一会，她也拿出了自己的作业。
半个小时后，云苓收走了宋之煜的试题开始评分。
每圈一个错误答案出来时，都能听到迟盛的嘲笑。每到这时，宋之煜的脸色就会黑一分。
“你坐过来吧，你坐我对面字是反的，不好理解。”
宋之煜坐直，装模作样地收拾了一下自己面前的资料，走到迟盛身边时，还故意停顿了一下。
笑容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了宋之煜脸上。
两人坐的很近，头几乎要抵着头。
“这里，你要用到变形公式，然后把这个数值代进去。你上学期的期末试卷也是错在了这里。”
“你还记得我上学期的试卷？”宋之煜故意提高了一点声音，往迟盛那边看过去。
果不其然，只见迟盛阴沉着一张脸，正死死的盯着两人。
我会视奸你，直到永远。迟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宋之煜的眼睛。
但宋之煜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
讲解的这一个小时里，两个人就这么明争暗斗着，互相给对方找着不痛快。
这一切，都被林诗允看在眼里。
她握着笔的手指尖发白，紧抿着唇，一个半小时下来，习题错了一大半。
计时器响起，云苓刚好讲完最后一道习题。
“今天就到这里，下次补习，我会根据你今天的错题列几道针对性习题，你记得回去再复习一下。”
“知道了。那我要是回去复盘还有不明白的......”
“那就你自己想办法。下课了之后就是私人时间，能不能有点边界感！”
“我按双倍付！”
“谁稀罕你那点破钱。”
“不懂得就发给我，我看到会回复你的。你给的家教费比市场价高了不少，自然是要保证教会你的。”一码归一码，云苓爱钱，也喜欢赚钱，但也不会逮着什么钱都赚。这样，反而会断了自己的财路。
宋之煜似乎早就料到了云苓会这么说，看着迟盛的表情越显得意，给迟盛气的不行。
“走了！”说话间，他不由分说地扯过云苓的书包。
“那我先走了。”
“快点！我要饿死了！”
“如果你厌烦了，我不介意收留你哦。”
云苓看了他一眼。宋之煜脸上挂着笑，眼里却没有几分笑意。
“云苓！”迟盛又喊了一句。
云苓收回视线，跟了上去。
“慢死了。”虽然这么说，迟盛却一直给她抵着门。
“这么饿，你怎么不先回去？”
“你管我！我喜欢这里的咖啡不行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并肩离开了这里。宋之煜看着，脸上的笑慢慢收了起来。
“今天就到这了，你可以回去了。”他坐下，将桌面的资料收进书包里，语气比云苓在时要冷淡不少。
“那个......云苓是在和迟盛交往吗？我看他们关系好像挺好的。”
“就他？她也得看得上。”
“也是。迟盛再怎么说也是大少爷，和我们这种资助生就不是一个阶层的。希望云苓不要一时昏了头，让自己受伤。”她的眼里满是担忧。
宋之煜瞥了她一眼。明知道林诗允误会了他的话，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还有什么事吗？”他看着林诗允抓着自己的手。
“如果......如果你需要一个家教的话，我可以教你。我在以前的学校的里成绩还不错，你不介意的话......”
“我介意。”宋之煜说的毫不犹豫，异常坚决。
林诗允脸色一变，以为宋之煜误会了什么。
“我不收钱。我只是想帮你。”
宋之煜甩开林诗允的手，眸光冷了几分。
“你要记住，你只是个跟班，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自作聪明。”
林诗允眼眶瞬间变红。
“我......我只是想帮你。”
宋之煜眼底闪过一抹讥讽。
“帮我？”
林诗允点点头，模样乖巧，惹人怜惜。
“既然这样，开学测验，你要是能考过云苓，我就考虑一下你的建议。”说着，他拍拍林诗允的肩膀。
“加油哦，小跟班。我也想看看，你能不能带给我一些惊喜。”

施舍？
云苓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表达出了这个意思。
“你没有自尊心吗？为什么要接受他们施舍的东西？”
没等云苓开口，林诗允又给她扣下了个大帽子。
她的语气满是质问，甚至还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仿佛云苓是个见不了光，惹人嫌恶的老鼠。
“林诗允。”云苓的很平淡，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感到生气。
“你要明白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这里的每个人都比你想的要忙，没有人会去维护你那可怜兮兮的自尊心。如果对方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你都能解读为对方是在看不起你，那么我只能说，你自己从本质上就是看不起自己的。如果你一直保持这个心态，那么你不适合留在这个学校。”
“我不合适，你合适！也是，我可拉不下脸，去收别人的二手货。就算没有这些电子设备，我也能考到好成绩！”
云苓皱眉。不知为何，她觉得林诗允像是变了个人。
“那你加油。”云苓不再多话。
尊重他人命运，不然乳腺结节。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林诗允似乎也不想再和云苓多待，只说自己累了，不想逛了，要回教室。
云苓自然是无所谓的。她带林诗允出来，也不过是因为老师的吩咐，班长的职责。
回到教室，云苓摸了摸课桌，这才发现自己水杯没带。想了想，是早上迟盛闹着要出门，自己一着急，把水杯落在餐桌上了。
叹了口气，刚打算拿出平板整理课上的笔记时，椅子被踢了一下。
云苓转过头，看向迟盛。
“给我买水。”少爷就是少爷，吩咐地理所当然。
云苓收下他摆在桌面的卡，“老样子？”
迟盛‘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那架势，怕是三岁小孩都要比他成熟一些。
“我也是老样子，拜托啦。”云苓起身，沐泽双手合十看向她。
“还有我，冰美式。”周晚黎也加入点单小队。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越来越多人报出了自己要的饮料和零食，云苓熟练地点开手机准备记下，刚想开口询问，林诗允再次拍桌而起。
“你们太过分了！”
众人被吓了一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又哪里惹到她了。
“我们是资助生没错，但也是这里的学生，是来这里学习的，不是来做你们的奴隶的，你们凭什么使唤云苓给你们买东西！”她挡在云苓面前，伸手将她护在身后。
云苓一手攥着卡，一手用食指指着自己，一脸迷茫。
“额......我知道你很气，但你先别气。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沐泽的表情一言难尽。
“我们让云苓给我们带东西，是有给跑腿费的，不是白嫖。”
“就是啊，一次五十，可比外卖赚钱多了。”有人附和着。
“有跑腿费就可以理直气壮的霸凌她吗！她一个小女生，你们点这么多饮料，她怎么带给你们？”
云苓拍拍林诗允的肩膀，“其实，和超市老板借个推车就行了。”
做生意嘛，格局和思路都得打开。
林诗允一脸难以置信。
“他们这是在用钱侮辱你啊！云苓，你就没有一点自尊心吗？”林诗允想抽走云苓手里的卡，奈何云苓攥的太死，根本抽不走。
林诗允只能放弃，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样子看着。
云苓懵懵的。她付出劳动力，收获对应的费用，怎么就被侮辱了？
“五十块就侮辱了？你在瞧不起谁？”说话的，是迟盛。
他的脚架在桌子上，椅子微微倾斜，吊儿郎当的，看着嚣张又跋扈。
林诗允看向他，咬着牙关，明明很害怕，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挡在云苓面前。
“你有手有脚，自己去买。云苓是学生，不是外卖员，没有帮你跑腿的义务。你们要欺负她，先过我这关！不就是买水吗？我去买！”她昂着下巴，显得坚韧又倔强。
迟盛挑眉，视线偏移。
“云苓，看来有人想断你这个小财迷的财路啊。”
“这种财路，不要也罢！”
“我要！我要！”林诗允说的有多坚决，云苓说这话就有多迫切。
云苓这个人，只在两件事上显得聪明又果断。一是学业，二是金钱。
她的反应，在几人的预料之中。
好几个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却没有半点嘲讽意味。
就连迟盛，看着冒出头的云苓，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但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冷下脸来，敛了笑意。
云苓没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离开林诗允的‘庇护’站在她面前。
“林诗允同学，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但你真的误会了！这个跑腿业务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有需求就有市场，你出钱，我出力，合情合理，和所谓的侮辱、霸凌，没有半点关系，是你情我愿的商业关系。假死逼死你死。”
云苓毫不掩饰对金钱的渴望。
她的态度，却让林诗允十分不满。
“云苓，你......我这是在帮你！”
“谢谢，我不需要。”
“你怎么能这么世俗？”
“我没钱，所以要赚钱，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云苓的表情太过无辜，语气又无比理直气壮。林诗允胸膛剧烈起伏着，还想说什么，上课铃声却刚好在这时候响起。
云苓的表情立马颓了下来。
这下好了，水没喝到，跑腿费也飞了，损失至少五百块！天杀的！
“抱歉了各位。”
众人应着，没说什么，各自回了座位。许是觉得云苓没救了，林诗允看着云苓，对着她叹了口气，也回了自己的位置。
云苓对此并不在意，脑海里还在想着那已经飞走的跑腿费，等回过神要把卡还给迟盛的时候，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教室。
十五分钟后，迟盛再次出现在教室前门，手里拿了两瓶水。
老师没说什么，迟盛很顺利回了自己的座位。
下一秒，有个东西杵着云苓的后背，戳了她好几下。
云苓以为迟盛是要拿回他的卡，于是随手将卡递了过去。对方没收，反而又戳了她两下。
她回头。作案工具是一瓶矿泉水。
云苓看向迟盛，用目光询问他想做什么。
迟盛表情带了点不耐烦，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买多了，喝不完，给你了。”龙飞凤舞的大字，也是云苓看习惯了，才能认得出。
“谢谢。”她用口型回应着，接下了水，不忘将卡还给他。
看来这大少爷也口渴了，不然以他这懒样，哪里肯走这么长的路去超市买水。
瓶口已经被拧开了，却没有喝过的迹象。云苓没有多想，只觉得这大少爷估计是开了之后改变主意不想喝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不用渴着了。
感谢少爷的恩赐，祝你今天上厕所有纸。
她喝了一小口，肩膀明显放松了许多。
迟盛的笑刚勾起，下一秒，手机震动。
他打开，是云苓发来的转账。
五块钱！
云苓，我看你才是侮辱人的一把好手！
迟盛捏着手机，一口银牙差点咬碎，目光灼热的像是要把云苓的背影盯穿。

“宋之煜，怎么哪哪都有你？”
宋之煜耸了耸肩，“这是学校，我身为学生，出现在这里不是很合理吗？”
迟盛起身，凑到宋之煜面前，盯着他的眼睛。
差一点，两人的鼻尖就要对上。
“我警告你，不要招惹云苓，离她远一点！”
“那我就是要招惹，你又能怎么样呢？”宋之煜挑眉，漫不经心的语调，成功勾起迟盛的怒火。
他拽住宋之煜的的衣领，眼神满是警告。但宋之煜嘴角的笑从始至终就没有消下去过。
“这个学校，不止你一个人觉得她有趣，你这么着急，不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这么焦躁吗？”
“该死的！”迟盛抬手，挥拳之际，被陆毅成拦下。
“迟盛，冷静。”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直到迟盛松开了拽着宋之煜领口的手，陆毅成这才放开了迟盛。
宋之煜嗤笑一声，理了理衣领，优雅又贵气。
“我倒是开始好奇了。要是哪一天她离开了迟家，你还有什么本事能让她留在你身边。”
“你试试看。”迟盛抬眸。冷着一张脸的他，多了几分不可靠近的距离感。
宋之煜离开后，迟盛没了吃饭的心情。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周晚黎将早上云苓给她的棒棒糖拆开塞到嘴里。这棒棒糖还是超市老板送给云苓的。
“我还想这周末去你家玩游戏呢。”
“就知道玩游戏！”迟盛给了沐泽一个白眼。
“你去哪？”看迟盛起身，沐泽问了一嘴。
“烦！去买水！”
迟盛走的潇洒，剩下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耸了耸肩，不做一语。
俗话说得好，越不想见到谁，就越容易见到谁。这种概率，就好比全妆出门见不到一个熟人，但顶着三天油头和熬了一夜的超绝憔悴脸下楼，一定会遇上此生最痛恨的人。
看着两个人亲密的交谈，迟盛站在超市门口不远处的树下，拳头捏的青筋暴起。
“又要去送货了？”
“对。”
这是云苓最近找到的新兼职。
学校太大，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要走很多很多路。虽然这学校的课间时间比普通学校要多五分钟，但还是有很多人不愿意下一趟楼，专门跑一趟超市。而学校的人员配备都是要经过严格筛查的，老板没办法额外招收店员，配送的时间点又分散。于是，云苓找上了超市老板。
凭借着一张巧嘴，和超高的计算能力，愣是把这学校几个超市的老板哄得一愣一愣的，最终达成了合作。
云苓会提前统计好学生要吃的零食，让老板提前准备好，自己则在大课间的时候将东西配送到各个学生手里。
“有空吗？我想和你聊点事情。”
看着正给她装货的老板，云苓看了眼时间，点了下头。
两人走到一旁。
“听说你要做迟盛的家教？”宋之煜开门见山。
“你怎么知道？”
“恰好听到了。不过，他看起来不是很情愿的样子。”
云苓并不意外。“你就是想说这个吗？”
“不。”宋之煜摇头。“刚好我也在找家教老师，怎么样，感兴趣吗？前三节课按市场价算，如果我对你的教学满意，试用期过后，我会按市场价1.5倍的价格聘请你。”
条件合理，价格也不错。但云苓没有立刻应下。
“以你的家世，要找到好的家教老师应该不难吧？为什么要找我？”
“看来你还不清楚自己的能力。”
“能力？”云苓疑惑。
“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所有科目的附加题全做对的学生。”
云苓眨眨眼，“你是说，那些超过大纲的题目，是故意设计的？”
她还以为这学校的学生受的教育这么超前，已经做上了大学生的题目。
宋之煜点头，“那些题是老师们故意设计的，目的就是为了配合一下有其他目标的学生。大部分学生会做其中的一部分题目，而你是唯一一个全写，且全对的。我想，如果你要做家教的事情传出去，应该会有不少人找上你。那我自然是要先下手为强了。说实在的，我对你很好奇。一个资助生，在资源教育落后我们这么多的情况下，怎么能做到这个程度？”
但云苓还是不解。
“你们也会注重考试成绩吗？”
宋之煜没忍住，笑了一声。
“你以为我们真和电视剧一样，只会打架闹事，成天无所事事，打算高中一结束就去国外水个学历，回来继承家业吗？”
云苓摸摸鼻子。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确实有一部分是这样的。但那一类，我们统称为富不过三代的暴发户家族。”
许是觉得云苓的想法天真又有趣，宋之煜难得多了些耐心。
“大部分有头有脸的家族都很注重脸面。小辈和小辈之间能互相攀比的东西不多，成绩就是其中一项。”
想起卓夕和迟盛说的那些话，云苓认同的点了点头。
确实，如果不在意成绩的话，卓女士没有必要发那么大的脾气，还特意要让她辅导迟盛的功课。
“怎么样，考虑一下吗？”
“嗯，我晚上回复你。”
“等你的好消息。”
得到回应，宋之煜满意离开。后脚，迟盛就走到了云苓面前。
阴沉着一张脸，活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万。
云苓要走，却被迟盛拉住。
她叹了口气，停下脚步。
“怎么，不躲我了？”
“你答应宋之煜做他的家教了？”
充满质问的语气，让云苓皱起眉头。而看云苓没有回答，迟盛心中怒气更甚。
他冷笑一声，眼里满是嘲讽。
“怎么，是我妈给你的钱不够，你还要另外再收一份钱吗？”
云苓第一次沉下脸。
哪怕之前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也从没有真正生气过。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迟盛。
迟盛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微变，视线有些漂移。他挠了挠头，表情越发显得焦躁。
“我不是......”
“我没有收卓女士的钱。”
迟盛的话被云苓打断。
“什......什么意思？那你每天晚上堵着我，要给我辅导是为了什么？”
“迟盛，我很想赚钱，赚很多很多钱。我承认我在人情世故上反应有些迟钝，但也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我母亲的事情是意外，按理说，卓女士只要支付医药费和误工费就可以了，但她还是承担起了我在这里的学费，甚至给我提供了吃住。不过是帮忙辅导她唯一的儿子的学习，你觉得，我会收她的钱吗？如果是你，你会收下这笔钱吗？”
那个时候，云苓眼里蓄满了迟盛所看不懂的复杂思绪。
那个眼神，他至今忘不掉，也无法理解。
“对不起。”他说道。
“我会答应做宋之煜的家教，至于你，要是真的不想见到我，我会去和卓女士说明情况，让她给你找一个新的家教老师。”

午餐时间，学生三三两两搭伴前往食堂。
林诗允站在窗口前徘徊。
这里的每一个套餐的价格都超乎了她的预期，就连最便宜的素面，都要80一碗。
这学校，是有自己的货币吗？
林诗允捏着手里的饭卡，里面存着学校赞助的伙食费。但按着这个物价，不到半个月里面的钱就会清零。
“林诗允？”云苓从后厨出来，手上还拿着饭堂阿姨的标配大勺，身上还围了个围裙。
“云苓？你怎么在这里面？”
“我兼职啊。”
这里的餐食都是顶配版，价格也是靓得很，她自然要找一个能吃的上饭的方法。
所以她就挨个挨个食堂问过去，最后找到了这一家。
虽然没有工资，但只要工作一小时，就可以换一顿免费午餐。
和大厨混熟后，有时候还会给她偷偷加餐，其他阿姨还会时不时给她投喂一些小零食和水果。
云苓很喜欢这份工作。
她看着面前有些局促的林诗允，大概也明白了她的窘迫。
“如果你不介意，我这里刚好有一份多出来的餐，份量不多，但也能吃个七分饱。要吗？”
林诗允下颚线紧绷，似乎有些拉不下脸。但想起母亲的教导，她犹豫了会，还是点了点头。
“说起来，你之前不还对新来的资助生很感兴趣吗？怎么今天看你都没怎么说话？”
“算了。一看就知道和我合不来。你问迟盛，我保证这家伙和我一个想法。”
“怎么说？”徐泽碰了下迟盛的肩膀。
“有趣的人，一个就够了。”
迟盛几人边说着，便朝着云苓所在的窗口走来。
“那你等我一下。阿姨，麻烦你帮我看一下。”
“去哪？”
云苓刚想进后厨，就被迟盛叫住。
“拿个东西，你们先排队，看看要吃什么。”
迟盛几人倒也没为难她，真就老老实实排在了林诗允身后。
林诗允紧绷着一张脸，没有回头。几人也没注意到她的存在，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笑死我了，你们是不知道我在课堂上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没想到我们堂堂迟大少爷，还有这么被羞辱的一天。”沐泽将手搭在迟盛肩膀上，被他黑着脸拍开。
“五块钱。”周晚黎也没忍住笑。“也不知道是谁侮辱谁。”
“整个学校，敢这么对你的，我看也就这一个人了。”
“陆毅成，怎么你也跟着掺一脚？”迟盛的脸色越黑了几分。
“可不是，偏偏我们迟大少还得忍着自个的大少爷脾气。同样是资助生，可不见其他人有这个待遇。”
沐泽闹着迟盛，后者也不惯着他，上手要锁住他的脖子。两人闹着，云苓也在这时候从后厨走了出来，手上端了一个餐盘，递给了林诗允。
正要接过，沐泽不小心撞到了她。
“额......抱歉。”沐泽后退一步。道了歉后，又回到了排队队伍里。
云苓摇摇头，将餐盘递给林诗允后，侧头看向她他们。
“好了，你们要吃什么？”
“B餐，加瓶苹果汁。”迟盛开口，想上前，林诗允却还站在原地。
迟盛皱着眉头，“拿好餐就滚，别挡道。”
林诗允没理他，依旧沉默地低着头，没有动弹。
迟盛‘啧’了一声，手刚抬起，林诗允的身体却突然颤抖起来。
下一秒，餐盘里的餐尽数黏在了迟盛身上。
黏黏糊糊的汁液，夹杂着饭粒和肉末，就这么顺着校服的衣摆一点点往下坠。
餐盘被扔在地上，周围的声音一下子被开了静音键。
迟盛看着自己沾满污渍的校服，还有滴到汁液的鞋子，忽然就笑出了声。
他缓缓抬头，对上林诗允充满倔强的眼睛。
“这么嘲笑我很好玩是吗！当着我的面故意嘲笑我，你们可真让人恶心！”
“谁嘲笑你了？”周晚黎冷了脸。
“谁嘲笑我，你们心里有数！”她回着周晚黎的话，眼睛却一直盯着迟盛。
“你想死是吗？”迟盛抬手，径直掐住林诗允的手。
林诗允憋红了一张脸，伸手去掰扯迟盛的手。
“喂，迟盛，冷静。”沐泽和陆毅成一左一右去拉扯迟盛，却动不了他分毫。
任谁都能看出来，此刻的迟盛就是个即将爆炸的炸弹。
云苓暗道不好。这大少爷，不仅有洁癖，还极其臭美且要面子。林诗允这一闹，直接把迟盛的雷点都踩了一个遍。
顾不得其他，云苓将围裙一脱，急急忙忙从里面出来。
“迟盛，先松手好不好？”她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
迟盛没说话，云苓就将自己的手搭在他青筋暴起的小臂上。
“我帮你清理，你也不想一身黏黏糊糊地站在这被其他人指指点点吧？”
云苓的话似乎起了作用。
迟盛冷哼一声，松开了手，一脸嫌恶地甩了甩手，似乎碰到了什么甩不掉的脏东西一样。
云苓松了口气，带着迟盛离开了这里。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围成了一个圈，朝着林诗允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此刻的林诗允无暇顾及这些。
她瘫坐在地上，捂着喉咙，疯狂咳着嗽。眼尾泛着泪，搭配一袭小白裙，看着好不楚楚可怜。
可在场，却没有一个人觉得她可怜，也没有人要伸手拉她一把。
周晚黎俯视着林诗允，随后半蹲在她面前，用手勾起了她的下巴，眼神轻蔑。
“演太过，不仅假，还很蠢。你要知道，你能进这学校，靠的可是迟家的赞助，而这学校，就是迟家的产业。对着校董的儿子发脾气......呵。”
周晚黎最后一句话没说完全，但那一声冷哼，却又把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
林诗允瞳孔一缩，低着头。
“那又怎么样，校董的儿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你要演是你自己的事情，但你要是碰到了我的雷区，只是让一个资助生消失，那可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情。”
林诗允身体一僵，后背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周晚黎嗤笑一声，起身后，抽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手，随意地往林诗允身上一扔。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沐泽摆手，周围的人不敢逗留，三三两两散开。
其中两个人，在这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没穿校服，穿着普通的牛仔裤和短袖。
“哥，这里太贵了，我们去便利店看看吧？”
“嗯。等晚上我们回去，看看这笔伙食费能怎么用。”
“哥，你说那个女生是不是班里其他人提起过的那个资助生？”
“应该就是她了。这里的大少爷大小姐应该也不会自讨苦吃到这里打工。”而像他们一样刚到这个学校的，肯定也不可能第一天来就能找到兼职。
两人默默离开，从头到尾，都没对林诗允的遭遇做任何评价。
他们只想安安分分的上完学，并不想惹任何事端。
于此同时，云苓也已经从储物室拿来了迟盛的备用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