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淑妃祁让的其他类型小说《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淑妃祁让全局》,由网络作家“素律”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祁让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冲晚余斥道:“还不退下!”晚余磕了个头,不动声色地将放行条攥在手心里,躬身退了出去。淑妃顿时眉开眼笑:“臣妾就知道皇上不是那样的人,这贱婢一进宫臣妾就看她不顺眼,倘若皇上真的看上她,将她留在宫里,臣妾不得恶心一辈子。”“行了。”祁让抬手捏了捏眉心,“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朕和徐掌印有要事相商。”淑妃依依不舍:“皇上答应晚上来赴宴臣妾就走,皇上要是不答应,臣妾就不走了。”“朕知道了,朕会去的。”祁让无奈道。“多谢皇上赏脸。”淑妃和李美人一起向他道谢,心满意足地走了。徐清盏看了半天戏,这才慢悠悠道:“看来媳妇儿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像臣这样的,倒是省了好些麻烦。”“......”祁让没好气地白了他一...
晚余磕了个头,不动声色地将放行条攥在手心里,躬身退了出去。
淑妃顿时眉开眼笑:“臣妾就知道皇上不是那样的人,这贱婢一进宫臣妾就看她不顺眼,倘若皇上真的看上她,将她留在宫里,臣妾不得恶心一辈子。”
“行了。”祁让抬手捏了捏眉心,“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朕和徐掌印有要事相商。”
淑妃依依不舍:“皇上答应晚上来赴宴臣妾就走,皇上要是不答应,臣妾就不走了。”
“朕知道了,朕会去的。”祁让无奈道。
“多谢皇上赏脸。”淑妃和李美人一起向他道谢,心满意足地走了。
徐清盏看了半天戏,这才慢悠悠道:“看来媳妇儿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像臣这样的,倒是省了好些麻烦。”
“......”祁让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也就你敢拿朕打趣,换了旁人,朕让他脑袋搬家。”
徐清盏笑道:“臣还不是仗着皇上的偏爱吗,若非皇上栽培,臣一个阉人,哪有今日的体面?”
“你知道就好。”祁让语气随意却充满警告,“好好办你的差,别做对不起朕的事,否则朕绝不轻饶。”
徐清盏单膝跪地:“臣至死效忠皇上。”
“起来吧!”祁让虚虚抬手,“这个时候过来所为何事?”
徐清盏起身道:“前天晋王妃在宫门口长跪不起的事,皇上不是让臣查查是谁在背后给她出主意吗,臣查出了一些东西,特地来向皇上禀报。”
祁让听他提起晋王妃,眸光暗了暗,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江晚余那张惊慌失措的脸,还有那双满是哀求的眼睛。
晋王妃的样子,反倒有些模糊了。
他定了定神,走到南窗前坐下,缓缓道:“说吧,都查到什么了?”
徐清盏跟着他走过去,小声和他讲起了自己查到的情况。
两人在殿里说了许久,不知不觉就过了午歇的时间。
祁让索性也不睡了,又去了南书房批折子。
可不知为何,心绪总是静不下来,接连看了三道建议他早日立后的折子,越发心烦,扔了笔,干坐着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从袖袋里掏出先前从晚余手上抢来的小本子,一页一页翻看。
上面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全是她用嘴说不出,用手又比划不来的话。
祁让不禁想,如果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会是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音色?
想当初,她刚进宫没几天就冲撞了淑妃,被淑妃一碗药毒哑了嗓子。
五年下来,他早已忘记她的嗓音是什么样的。
他翻着翻着,就翻到了她写给几个宫女的话。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明天一早就走”那几个字上,眉心不自觉拧成了疙瘩。
他扬手就要把小本子往炭火盆里丢,眼前突然闪过那女人不顾一切去火盆里捞放行条的画面。
他心里更烦了,小本子在掌心攥成一团,到底没扔出去,对一旁伺候的小福子没头没脑地吩咐一句:“去送点烫伤膏给她。”
小福子愣住。
他当时不在殿里,不知道晚余被烫伤的事,小心翼翼道:“皇上说的是谁呀?”
祁让一个眼刀子扫过去,吓得他激灵一下,顿时明白过来,忙躬身道:“奴才这就去。”
孙良言守在外面,见小福子出来,就问:“你上哪儿去?”
小福子一手挡在嘴边,小声道:“师父,皇上叫我去给她送点烫伤膏,您说说看,这个“她”是谁呀?”
孙良言也愣住,片刻后才道:“八成是她了。”
师徒二人心照不宣,小福子又道:“可我也没听说她烫伤了呀,就是额头好像磕破了皮。”
“你没听说的多了。”孙良言说,“皇上叫你去你就去,记得到御药房去拿,别去太医院,太医院人多眼杂,你前脚去,后脚满宫的主子娘娘都知道了。”
“哎!”小福子应声往御药房而去。
到了傍晚,淑妃早早的打发人来,请皇帝去永寿宫赴宴。
祁让到了地方一看,才知道后宫的嫔妃几乎都来了,莺莺燕燕花枝招展地坐了一屋子。
就连庄妃也带着嘉华公主来凑热闹。
淑妃难得大方一回,把李美人打扮得光彩照人,让她挨着祁让坐在主位,说这是寿星的特殊待遇。
大家都这么赏脸,李美人很是开心,带头给祁让敬酒。
其他妃嫔不甘落后,也纷纷过来给祁让敬酒。
祁让五更就起来上早朝,中午没能休息,也没有吃饭,只在南书房用了几块点心,这会子被一大郡妃嫔轮番敬了十几杯,很快便酒意上头,昏昏欲睡了。
淑妃趁机道:“李美人,皇上不胜酒力,快扶皇上去你寝殿歇息吧!”
李美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兰贵妃和其他妃嫔。
“去吧去吧,好生伺候皇上歇息。”兰贵妃也是难得大方一回。
其余妃嫔的态度更是出奇的统一。
在侍寝这方面,整个后宫头一回如此和谐谦让,不争不抢。
李美人谢过众位姐妹,叫上自己的贴身宫女,扶着祁让离开。
淑妃又吩咐自己跟前的宫女秋禾去帮忙。
孙良言象征性地拦了一下:“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咱们是不是问问皇上的意思?”
“就你话多!”淑妃不悦道,“今儿个是李美人生辰,皇上在她这里留宿一晚有何不可,难道她还能吃了皇上不成?”
“可不是吗?”兰贵妃也道,“这天寒地冻的,皇上吃醉了酒,自然是就近歇息方才稳妥,乾清宫那么远,路上受了风寒你担待得起吗?”
“奴才担待不起。”
孙良言从善如流地让了步,心说皇上您千万不要怪奴才,奴才也是尽了力的。
过了一会儿,跟去帮忙的秋禾回来,说李美人已经服侍皇上安寝了。
“皇上睡觉惯常要点安神香的,李美人可晓得?”淑妃意有所指的问了一句。
秋禾说:“娘娘们请放心,李美人已经点了安神香。”
大伙这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心里巴望着皇帝能一觉睡到天明,再不要节外生枝。
晚余赶到乾清宫,发现皇帝不在宫里。
当值的小太监告诉她,太后染了风寒,皇上到慈宁宫探望太后去了。
晚余心里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躲了祁让这几回,今天终于成功躲过一回,是不是柿子神显灵了?
但愿柿子神能保佑自己,接下来的时间也顺顺利利,直到出宫前都平平安安。
慈宁宫里,太后正靠在榻上和皇帝说话。
“哀家就是站在廊下看雪吹了风,喝碗姜汤就好了,你何必顶风冒雪地跑过来,万一染了风寒,朝政都要荒废了。”
祁让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汤匙慢慢搅动:“母后放心,朕的身子骨还不至于风吹就倒,就算病了,有内阁和司礼监掌印把关,也影响不了朝政。”
太后目光闪动,清咳了两声:“说到掌印,听闻徐清盏昨天大晚上的去了乾清宫,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祁让凤眸微敛,把手里的药碗递给她:“不烫了,母后快些喝吧!”
太后接过药碗,几口把药喝下。
祁让立刻从宫女端来的糖果盒子里拈了枚蜜饯送到她嘴边。
太后吃了蜜饯,心里却说不出是苦是甜。
皇帝夺位后,有儿子的太妃都被皇帝送去给先帝守陵了。
害死皇帝母妃的容嫔更是给先帝殉了葬。
唯独自己这个抚养过皇帝孪生哥哥的皇后成了太后,被皇帝当亲娘一样敬重着。
所有人都说皇帝能做到这个份上属实无可挑剔。
只有她心里清楚,皇帝对她的敬重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
都说天家无情,帝王薄幸,这个踩着无数尸骨上位的天子,不仅无情,可以说连心都没有。
“后宫不得干政,方才是哀家多嘴了。”太后主动承认错误。
“母后言重了,您是关心儿子。”祁让站起身,“母后喝了药且睡一会儿,儿子晚上再来看您。”
太后说:“你忙你的,没时间就不要来了。”
祁让不置可否,微微一躬身,转身阔步而去。
一屋子奴才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等他走了,太后身边的叶嬷嬷才小声道:“娘娘不是要问那个晚余的事吗,怎么却只字未提?”
太后叹口气:“我是想问来着,可皇帝那双眼睛实在叫人害怕,倘或他没有那个心思,我一问,反倒让他上了心,岂非弄巧成拙?”
“这倒也是。”叶嬷嬷道,“咱们万岁爷是个别扭性子,专爱跟人反着来,您也不是他亲娘,哪里管得了他。”
太后摆摆手:“行了,别说了,徐清盏的眼线遍布内宫,焉知咱们身边没有他的线人,这话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他是不会给咱们留情面的。”
叶嬷嬷吓得噤了声。
说去说来,都怪那个江晚余生的太出挑,东西十二宫的主子娘娘,没一个比得过她。
她在宫里一天,娘娘们就提着一天的心,生怕她哪天被皇帝临幸了,把她们所有人都压下去。
因此,各宫的娘娘都在暗地里数着日子盼她出宫,甚至比她自己还要上心。
眼瞅着就剩三天,大伙都觉得要熬出头了,谁知皇帝冷不丁地和她对上了。
消息传到后宫,大伙心里都凉了半截。
前天晚上幸好淑妃去得及时,否则生米可能真煮成了熟饭。
听说昨天晚上皇帝又与她拉扯,还好徐清盏去了。
可她也不能每次都这么好运,剩下这两天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皇帝登基五年没有立后,各宫娘娘为了后位明争暗斗,如今因为这个江晚余,竟是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集体求到了太后这里。
太后于是就装病把皇帝骗了过来,想旁敲侧击地提点提点他,结果愣是被他吓得只字未提。
不过话说回来,那姑娘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待了五年,皇帝要真对她有意思,何至于留到今天?
总不能五年都瞧不上人家,临到人家要出宫,他又后悔了吧?
叶嬷嬷摇头叹息,招手叫来一个小太监,小声嘱咐道:“你去一趟翊坤宫,和兰贵妃说,太后这边使不上劲,叫她们自己想法子。”
认真论起来,太后其实也是帮过忙的。
五年前让江晚余做司寝女官,就是太后的提议。
太后知道皇帝不动身边人,对司寝女官又怀着天然的仇恨和厌恶,于是就铤而走险赌了一把。
事实证明太后赌对了,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把江晚余放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既给皇帝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出气篓子,同时也保全了江晚余的清白。
眼下还剩不到两天的时间,这清白最终能不能保住,就看各宫娘娘的神通了。
晚余不知道自己的去留牵动着整个后宫的心,她收拾完寝殿,第一时间离开了乾清宫,一面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一面祈求柿子神能继续保佑她。
刚走出西偏门,迎面碰上了翊坤宫的小太监。
小太监行了个礼,吸着冻红的鼻子叫她:“晚余姑姑,贵妃娘娘要见你,你赶紧往翊坤宫走一趟吧!”
晚余吃了一惊,打着手势问他什么事?
小太监摇摇头:“小的只负责跑腿,主子的事不敢瞎打听。”
晚余知道躲不过,只得跟他一道往翊坤宫去。
祁让从慈宁宫出来,直接回了乾清宫,在南书房里批折子处理朝政。
一口气忙到中午,用了午膳,便回到寝殿去休息。
几个司寝的宫女收拾完床铺在殿门外候着,祁让一眼扫过,没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人呢?”他皱眉问道。
晚余慌忙摇头,莹润秀气的耳垂上,两粒素白的珍珠耳坠跟着轻轻晃动。
祁让凤眸半眯,盯着那两粒晃动的珍珠:“朕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朕看。”
晚余微微抬起眼皮,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不知道他要怎么证明。
祁让拍了拍龙床,凉凉道:“上来。”
晚余心下一沉,本能地往后躲。
祁让瞳孔骤缩,目光变得冰冷如刀:“不嫌弃你躲什么?朕平生最讨厌口是心非的女人,你和你姐姐一样,都是骗子!”
晚余连忙跪下磕头。
“你就知道磕头,除了磕头你还会什么?”祁让突然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拉到身前。
晚余的身子骤然被两条强劲有力的腿夹住,后脑勺被一只大手扣着往腹部压,额头猛地撞在男人结实的腹肌上。
懵懵懂懂间,她好像明白了祁让的意图,脑子嗡的一声,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狠狠一口咬在他肚子上,趁他吃痛,拼尽全力挣脱出来,起身就往外跑。
“给朕滚回来!”
身后传来祁让的怒吼。
晚余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跑到哪里去,心中惶惶然有种穷途末路的绝望。
眼泪冲出眼眶,模糊了视线,这华丽却冰冷的宫殿是如此之大,仿佛永远都跑不出去。
身后,祁让追上来,在她冲到门口之前抓住了她后背的衣裳。
他抓的那样用力,仿佛老鹰的爪子,能瞬间刺穿她的皮肉,从里面掏出血淋淋的心脏。
“啊,啊......”
晚余发出惊恐的难听的声音,拼尽最后的力气挣扎。
这孤注一掷的力量大得惊人,她挣脱了祁让的手,身体也收不住势,整个人朝前趴去。
“晚余!”祁让失控地叫了她的名字。
门外人影一闪,一个身穿玄色绣金蟒袍的身影携着冷风出现在门口,晚余的身子结结实实撞进了那人怀里。
纤细单薄的身体被那人稳稳扶住,一道阴柔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哟,今儿个刮的什么风,晚余姑娘竟然对咱家投怀送抱,莫不是心悦咱家?”
晚余听出这个声音,眼泪瞬间如洪水决堤。
可她不能在皇帝面前哭,贴在那人怀里,让那绣着金线的布料吸干自己的眼泪,慢慢站直了身体,像个受惊的鹌鹑一样低下头。
祁让的手缓缓背到身后,清了清嗓子,又恢复了帝王的沉稳气度。
“徐掌印这个时候过来所为何事?”
年轻的掌印大人徐清盏躬身给皇帝行了个礼:“东厂查到了大皇子余党的线索,臣特地来和皇上说一声。”
言罢看了晚余一眼:“臣好像来得不是时候,皇上在和晚余姑娘玩老鹰捉小鸡吗?”
祁让板起脸,不悦道:“少胡说,跟朕进来。”
“晚余姑娘也进来吗?”徐清盏问。
祁让冷哼一声:“让她到殿外跪着去,朕不叫她起来,就一直跪着。”
晚余立刻领命,走到外面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徐清盏又看了她一眼,走进去,关上了殿门。
门外候着的几个人都吓傻了,直到殿门关上,才回了魂儿似的长出一口气。
孙良言迟疑了一下,抱着拂尘走到晚余面前,小声问:“你怎么招惹皇上了?”
晚余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头也不抬。
孙良言叹口气,摇着头走开。
暮色四合,殿前的宫灯已经点亮,冷风呼啸着从空旷殿前席卷而来,屋檐上的占风铎叮铃作响。
晚余跪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膝盖阵阵刺痛。
在宫里,宫女太监的膝盖没几个是好的,平时一站就是半天,见到主子就要跪,主子不高兴也要跪,住的地方也不烧地龙,大冬天就生冻着。
她进宫算晚的,十五岁及笄的时候才进来,好多人都是十一二岁就进来了,宫女熬到二十岁出宫,膝盖比四五十岁的人好不到哪去。
太监更惨,进了宫就是一辈子。
晚余胡乱想着,又不知跪了多久,膝盖渐渐麻木没了知觉。
风一阵紧似一阵,从衣裳的每个缝隙里钻进来,刺骨的冷。
孙良言和几个小太监时不时地看她,都有点于心不忍。
可皇帝罚跪,谁也没办法替她挨罚,只能盼着掌印大人带来的消息能让龙颜大悦,皇上一高兴,或许就免了她的罚。
又等了一阵子,天色完全黑下来,风小了些,天上细细碎碎地落起了雪粒子,打在殿顶的琉璃瓦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福子悄悄问孙良言:“师父,下雪了,晚余姑姑怎么办呀?”
“你问我,我问谁去?”孙良言说,“我除了事后送她两贴膏药,还能有什么办法?”
小福子缩缩脖子,闭了嘴。
这时,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徐清盏从里面走了出来。
孙良言一甩拂尘,笑着迎上去:“掌印和皇上说完话了?”
“嗯。”徐清盏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视线落在灯影下那直挺挺跪着的削瘦身影上。
雪粒子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雪片,在宫灯的光亮里打着旋飞舞,无声无息地落了她满身,仿佛殿前的一尊雪雕。
“下雪了?”徐清盏抬头望天,白璧无瑕的面容在昏黄的光晕里显出一种阴柔的美。
这位天子驾前第一红人,美是真的美,狠也是真的狠,人们私下里都称他为蛇蝎美人儿。
别说,这个用来形容女人的词儿,用在他身上却是再贴切不过。
“是啊,今年的第一场雪。”孙良言应和着他的话,招手叫小福子,“没眼色的,还不快给掌印拿伞。”
小福子连忙应是,屁颠屁颠地拿来了伞,撑开举到徐清盏头上:“掌印大人,小的送您回去。”
“不必了,咱家自己来。”徐清盏从他手里接过伞,迈步走进雪里。
“掌印......”孙良言又叫了他一声。
徐清盏回头看:“孙总管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孙良言冲着晚余扬了扬下巴,小声道,“瞧这雪下的,掌印发发慈悲,去和皇上求个情呗?”
徐清盏没说话,转回头,径直往晚余跟前走去。
“晚余姑娘,起来吧,皇上恩准你回去歇着。”
“......”
孙良言和小福子对视一眼。
原来皇上已经开恩了,徐掌印为什么不早说,非让人多跪这半天。
晚余手撑着地,艰难地站了起来。
僵硬的膝盖处传来一阵刺痛,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孙良言和小福子皆是一惊。
还好徐清盏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晚余姑娘当心些,摔伤了可就没法伺候皇上了。”
他高声说了一句,又小声道,“再坚持一下,他正日夜兼程往回赶呢,说要赶在你出宫时到宫门口去接你。”
晚余猛地抬起头,冻到僵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徐清盏没再说什么,把伞塞到她手里,独自迎着风雪大步而去。
晚余冻僵的手握在他握过的那截伞柄上,上面还残留着他掌心的余温。
那微乎其微的一点温暖,却炙热如火,和他带来的消息一起将晚余浑身的血液点燃。
这一刻,所有的风雪严寒都离她而去,心里只有一个热腾腾的念头——
那个人回来了。
那个人信守着当年的承诺,赶在她出宫之际回来了。
他说过,五年之期一到,就会回来娶她。
他果然没有食言。
泪水模糊了视线,徐清盏颀长挺拔的身影在风雪中渐行渐远。
晚余很想追上去,问问他那个人如今到了哪里,离京城还有多远。
可她到底忍住了,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徐清盏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宫灯所能照亮的范围,渐渐地,只剩下一个朦胧的影子。
到后来,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姑姑,这灯给你拿着。”小福子提着一盏气死风灯走过来,“雪天路滑,师父怕你摔着,让我给你送盏灯。”
晚余收回视线,向着站在廊下的孙良言躬了躬身子。
孙良言摆摆手,示意她快些回去。
晚余接过灯,对小福子扯唇笑了笑,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转身离开。
小福子被她那凄凉的一笑勾出两眼泪花,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她走远了,才回到孙良言跟前,拍着身上的雪感慨道:“师父,没想到徐掌印居然也会发善心,这可真是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稀奇。”
孙良言叹口气。
连活阎王都动了恻隐之心,皇上却是半点不留情。
可见帝王的心比阎王还狠三分。
过了今晚,就剩两天了,但愿不要再有什么变故,让那可怜的姑娘顺利出宫吧!
晚余步履蹒跚地回到值房,屋里冷得像冰窖,除了能挡风,和外面没什么区别。
说起来住单间是姑姑级别的待遇,这样的天气,倒不如那些住大通铺的宫女挤在一起暖和。
她搓着手,走到墙角去看,桶里剩下的一点水已经结了冰碴子。
正想着要不要去茶水处弄点热水,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打开门,小福子一手拎着铜壶,一手抱着一个汤婆子站在门外。
“姑姑,师父让我送来的,这壶水给你今晚用,汤婆子里的水在被窝里暖一晚上,明天早上还有余温,刚好可以用来洗脸。”
晚余感激不尽,连忙接过东西,请他到屋里坐。
小福子又从怀里掏出两贴膏药:“不坐了,我还要赶紧回去伺候皇上,这膏药你睡前贴在膝盖上,很管用的。”
他把膏药塞给晚余,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晚余听着他的鞋底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眼眶酸胀酸胀的。
再冰冷的地方也有真情在,再绝望的境地也蕴藏着希望。
比如孙总管,小福子,徐清盏,雪盈,还有那个正日夜兼程向她奔赴而来的人。
她只要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雪下了一夜,直到次日清晨都没停。
整个紫禁城被冰雪覆盖,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的景象。
第一场雪来势如此凶猛,这个冬天必定难捱。
好在今天恰逢官员休沐日,皇帝不用早起上朝,跟前服侍的人也可以在被窝里偷会儿懒。
晚余却起了个大早,趁着大家都还在梦乡,洗了脸穿戴整齐,打着徐清盏给她的那把伞,踩着厚厚的积雪出了门。
后宫东北角有一棵百年的柿子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宫里流传一个说法,说这棵柿子树成了精,每年下第一场雪时对着它许愿,就能心想事成。
晚余也不知道这传说是真是假,但自从入了宫,每年初雪都要过来许个愿。
宫里岁月难熬,甭管真假,有个盼头总是好的。
之所以起这么早,就是想赶在别人前面许第一个愿,心里盼着这样或许更灵验一些。
地上的雪实在厚,晚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柿子树下,竟走了一身的汗。
因着是许愿树,树上的柿子没人采摘,上百颗红彤彤的柿子像红灯笼一样挂在枝头,与枝桠间的皑皑白雪相映成趣,美不胜收。
树下架着木梯,不知是谁为了挂香囊放在这里的,大家觉得很方便,就长年累月的放在这里没人挪动。
晚余四下看了看,见附近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个脚印,心中很是欢喜。
这是她出宫前的最后一次许愿,她又是第一个过来的,这个愿望一定能实现。
她把伞放在地上,双手合十许下愿望,从怀里掏出自己亲手绣的香囊,手脚并用地踩着梯子往上爬,爬到梯子所能到达的最高处,把香囊挂在树枝上。
一阵风吹来,红艳艳的香囊和几百颗柿子,还有许许多多不知哪年哪月挂上去的香囊红绸带一起随风摇晃。
红色,象征着希望,这棵柿子树,不知承载着多少人的希望。
一群鸟雀呼啸着掠过宫墙,她的目光随着鸟雀向宫墙外远眺。
那被风雪遮挡的远方,有她五年没见的阿娘。
要是能乘着风飞出这高高的宫墙就好了,她抱着树干出神地想。
远处,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在风雪中静静看着她。
她单薄的身影挂在半空中,风吹起她半旧的白色斗篷,让她看起来像一只随时都会断线的风筝。
五年了,她终于要飞走了。
晚余算着时间,不敢逗留太久,很快就顺着梯子爬下来,又对着柿子树拜了三拜,捡起伞离开。
等她走后,祁让从另一个方向的松树后面走出来,负手仰望着柿子树,对身后跟着的小福子下令:“去把那个香囊拿下来。”
“是。”
小福子应声上前,身手敏捷地爬上去,取下香囊回来双手呈给祁让。
祁让接过来,轻车熟路地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
纸条上用娟秀的簪花小楷写了两个字——平安。
平安。
又是平安。
五年了,她每年都来许愿,每年的香囊里面都是这两个字。
她真的只想平安吗?
她是希望自己平安,还是希望别的什么人平安?
这平安,只是她的愿望吗,是不是还有别的寓意?
祁让不自觉地想起前天晚上,她听到宫女祝她找到如意郎君时露出的那个笑容。
他冷笑一声,撕碎了那张纸条,手一扬,纸片和雪片一起随风飘然而去。
“......”小福子的心莫名地抽了抽,暗暗发出一声叹息。
晚余姑姑每年初雪都来许愿,可她根本不知道,她的每一次愿望都被皇上撕碎扬进了风里。
今天,是她出宫前的最后一次许愿,同样没有幸免于难。
皇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晚余姑姑还能顺利出宫吗?
晚余回到乾清宫,祁让还在前面的南书房处理朝政。
整个宫殿在尚未散去的大雾里静默着,像一座华丽又冰冷的陵墓,那些站得笔挺的太监侍卫,就像散落在陵墓各处的僵尸。
东配殿的廊庑下,几个跟晚余学规矩的宫女正围着胡尽忠,问他为什么还没决定留下来的人选。
“急什么,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求不到。”胡尽忠惯会打哑谜,“江晚余还没走呢,雪盈那个病秧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左右不差这一天,明儿一早就见分晓了。”
宫女们说:“我们也不是非要留下,就是一直没个准信儿,怪煎熬的。”
“是啊是啊,晚余姑姑到底怎么回事,大总管又是什么个意思,公公您和我们交个底呗!”
“我自个还没底呢,怎么跟你们交?”
胡尽忠眼角余光看到了晚余,立刻扒开几个宫女迎上来,皮笑肉不笑地问,“晚余姑娘,你吃饭怎么吃了这么老半天,你要再不回来,我都打算去膳房找你了。”
几个宫女拿不准晚余有没有听到她们说话,全都老老实实蹲身给她行礼。
晚余默不作声地从他们跟前走过。
胡尽忠又腆着脸追上来:“晚余姑娘,别走啊,咱俩商量个事儿。”
晚余不理他,脚下步子加快。
胡尽忠在没人的地方小跑几步截在她前头:“晚余姑娘,我是认真的,你家里的情况我也略有耳闻,你说你一个外室所出,爹不疼主母不爱的,就算回了家,也不招人待见,万一主母一发狠,把你许给几十岁的老头子做填房,你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晚余停下来,嫌恶地看着他。
胡尽忠又笑道:“你再瞅瞅咱们万岁爷,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材有身材,君临天下,江山在握,世上还有哪个男人能比得过他?
后宫里那些主子娘娘,哪个不是爱他爱得发狂,整天眼巴巴地盼着被他宠幸。
现在,这大好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你要是不珍惜,那就是天底下头一号的傻姑娘。”
晚余听不下去,从他身边挤过去又要走。
胡尽忠支棱着两条胳膊将她拦住:
“晚余姑娘,我可是掏心窝子为你好呀,我又不图你什么,自然也不会害你,不过想帮你谋个好前程,我自己捎带着也在万岁爷跟前讨个巧。
只要你愿意留下来,凭你这样貌,凭我这头脑,咱俩前朝后宫打好配合,将来你成了主子娘娘,我就是你的头号功臣。
到时候你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把我升为大总管,这紫禁城咱不得蹚着走啊?”
他越说越兴奋,说得嘴角都起了白沫,一双三角眼贼亮贼亮的,仿佛荣华富贵已经在向他招手。
正说得起劲,冷不丁身后传来一声冷笑:“胡二总管好远大的志向!”
胡尽忠吓一跳,回头一看是孙良言,吓得拍了拍心口:“晚余姑娘,你可太坏了,怎么都不提醒我一声。”
“提醒你什么?”孙良言骂道,“你不就欺负人家不会说话没办法骂你,才跟这满口胡沁吗,就你刚刚那话,我要是告诉皇上,你猜猜你还能活不?”
“别别别,大总管千万饶我这一回!”胡尽忠点头哈腰地赔笑,“我这人你还不了解吗,我就痛快痛快嘴,没别的意思,那什么,您不是在伺候皇上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你还有脸问。”孙良言说,“留你在宫里值守,你到处乱跑,皇上回来半天了,连口热茶都喝不上,你怎么带的班,怎么管的人?”
胡尽忠一听变了脸色:“肯定是那帮小兔崽子又擅离职守了,我这就回去打断他们的腿。”
说罢一溜烟地跑走了。
孙良言在他背后又骂了两句,回头对晚余说:“别听他胡咧咧,只要皇上不拦着,你该出去就出去,以你的心性,指定能为自己谋个好归宿。”
晚余苦笑。
他也说了只要皇上不拦着,可万一皇上就是发神经要拦着呢?
孙良言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叹息道:“别想太多,走一步看一步,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也会尽力为你周旋。”
晚余感激地对他深深鞠躬。
孙良言虚扶了一把:“我去给皇上传午膳,你这边也准备着吧!”
晚余点点头,福身告退。
去内殿铺床的时候,几个宫女提心吊胆地向晚余道歉:“晚余姑姑,我们问胡二总管那些话,不是怕你不走,我们就是想要个准信儿。”
晚余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几张年轻的甚至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难得对她们温和一笑,从怀里掏出那张放行条给她们看。
又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用夹在本子里的木炭条写字:“你们不要担心,我已办完手续,明日一早就走,你们都是好姑娘,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写完正要递给几个姑娘看,几个姑娘却花容失色地跪了下去。
晚余身子一僵,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无声无息地从后面伸过来,夺走了她的小本子,明黄的衣袖带起一缕龙涎香的气息。
晚余吞了下口水,转身后退两步,跪倒在地。
祁让手里捏着小本子,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落在那娟秀的字体上。
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他缓缓开口,声音凉薄如雪:“朕说了不许你偷懒,你怎么还有时间去办手续,你把朕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晚余追悔莫及,恨自己不该一时心软失了警惕之心。
孙良言才刚去传膳,她实在没想到祁让会这个时候回来。
小本子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那张放行条,还捏在一个宫女手里。
但愿祁让不要注意到她。
念头刚起,祁让已经对那个宫女弯了弯手:“手里拿的什么,给朕呈上来。”
晚余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宫女膝行上前,战战兢兢地把放行条双手奉上。
祁让伸出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将那张条子拈了过去。
晚余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双手紧握成拳,目光死死盯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