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衣服里的针，游走在全身，细细密密的扎得我生疼。
我捧着胸口，摇头想要否认，却愕然发现一切不过徒劳，我是鬼，他又怎能看得见呢？
国师却在这时，突然开了口。
“那些信是她留给你最后的东西，难道你不看看么？”
原以为，他会拒绝，可没想到他竟然毫不犹豫答应。
“好！既然是你坚持，那便由你来念，让所有人都听听她到底是如何求饶的。”
与楚兮风分开的第一日
夜雨凄冷，我立于高台之上，第一次居高临下的看着楚兮风。
同我的衣香鬓影不同，他破碎的衣衫上伤口中的血正顺着雨水不断流着，我知道，因为楚家的事情他刚在天牢里受尽了酷刑。
好不容易脱困，他依旧执拗的要来见我。
在他最无助、痛苦、绝望的时候，从小同他一起长大，又与他有婚约的我本应好生安慰，成为他最坚强的后盾。
但我却选择了背弃。
我用力将指甲嵌进肉里，狠了狠心，说出了此生最伤人的话。
“楚兮风，我们，退婚吧。”
他神色一滞，不可置信看着我，那双盈满星星的眼中满是破碎。
“溪儿，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退婚。”
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可他却如同疯了一般挣扎着跑了上来，用力抓住我的手腕。
他哭着要我再等等，他说他一定会回来。
他在用最软的话，求着我不要离开。
因为在这世上，他除了我，一无所有。
那一瞬，我的心里痛得几欲窒息。
但还是冷着脸，讽刺他。
“楚兮风，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没钱没势，落魄的还不如我家的一条狗。你觉得这样的你还能给我什么？”
“我沐家女是九天翱翔的凤，岂会是你这种污泥里臭虫可比的？我要嫁也只能嫁那手眼通天的人物，哪怕是九千岁，也比你好。”
楚兮风却根本不信我会是这样的人，他哭着求我不要这样。
他说：
“溪儿，求你了，看在这些年的情谊上，再给我三年的时间，三年后我定会让你成为京中最尊贵的女子，可好？”
我险些就答应了。
最终还是强行咽了回去，我试图用力甩开他
角一撕，人皮面具下是一张苍老的脸。
现场百姓瞬间哗然。
国师！竟然是国师！她不是已经被九千岁烧死了么？
当年楚侯爷一家被判造反罪，国师为其申辩结果被当做同党判处火刑，她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还活着？
她一直守着这个坟墓，不会是和这个墓主有关吧？这墓主是谁啊竟然能在九千岁眼皮下将人救下。
听她的意思，好像是当年的沐家嫡长女。
是她？难怪了，九千岁最宠的女人，一条人命而已还能不依着她？听说她可是为了权势富贵，甘愿在一个太监的身下婉转承欢，简直就是肮脏不堪。
不！不要再说了！
听着周围刻意压低的声音，我惊讶的连忙想要去阻止。
楚兮风心中的怒火却再压制不住，翻身从马上跃下，径直来到墓碑前，看着那上面的名字，他眸色颤了颤。
“国师，看在你当年同家父的交情上，只要你将沐棠溪叫出来，今日发生的事情我便当做没有发生。”
国师短暂沉默，抬手再次指向那座孤坟。
“我说过，她就在那里，等了你三年。”
楚兮风怒极反笑：“好好好，你们不就是想说她已经死了么？告诉你，就算她死了，我也要把她挫骨扬灰。”
“来人！把这个坟挖开，我倒是要看看她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看着那些人抄起家伙挖坟，我突然很不想让楚兮风看见那里的一切，跌跌撞撞上前要去阻拦。
可惜，我只是个魂体，身体只能穿过那些人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坟墓挖开，露出里面肮脏破损的棺材。
楚兮风的手指明显颤抖了几下，踌躇着前进了几步，最终还是紧握着双拳，面色冷淡开口。
“开棺！”
吱嘎的破碎声中，棺材被打开，但里面却并不是我的尸体，而是一套如火的嫁衣，一枚同心结和99封信笺。
看见这些时，楚兮风紧绷的脸色明显松了几分，嘲弄勾了勾唇，不屑冷笑。
“果然，我就说祸害遗千年，像她这种贪慕虚荣，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恶女，又如何会真的去死？真是不知道她对着那个老太监，是不是也会这般用尽手段？”
每句话，每个字如
的东西。
让我生不如死，无法反抗半分。
好痛，真的好痛。
兮风哥哥，你何时才能回来啊。
……
同楚兮风分开的第八十九日
国师又来了，给我带来了能治疗眼睛的药。
她可真好，这几日我的眼睛越来越模糊，甚至几次明明是青天白日，我却误以为早已迟暮日落，险些就要瞎了呢。
不过，她却让我三思。
她说这药，减寿。
可我本就活不久了，何必多与少？
只要能熬到兮风哥哥回来，足矣。
看着我毫不犹豫将药扔进嘴里，国师不解问我。
“这些年为了楚兮风，你付出这般多，可他此时却打着诛奸佞，杀妖女的名头回来，根本不知你为他做了多少，值得么？”
值得么？
值得的。
毕竟，他是我爱了一生的人，是我的兮风哥哥啊。
……
听到这里，周遭一片诡异寂静。
楚兮风之前还满脸冷漠，此时双拳已然紧握，目光深深看着那一封封被打开的信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百姓们有些已经红了眼眶，甚至纷纷低声议论。
之前总听说九千岁有多疼爱沐家小姐，原来私底下竟这般折辱她。
跺脚，剥皮，喂毒，这得是多大的仇恨才会做出如此之事啊，想想都替她疼
总以为她贪图荣华富贵，狠心抛弃竹马，如今看来真相恐怕并非如此。
难道……我们所有人都误会她了？
当年她突然嫁给九千岁是……另有隐情？

我。
兮风哥哥，你知道么，溪儿好痛。
你何时才能回来啊。
……
“别说了，求你，别再说了！”
我再也听不下去，捂着耳朵不断后退。
这信中的一字一句都将那些挥之不去的噩梦重新撕开，让我忍不住颤抖，眼泪决堤而下。
林若英不可置信蹙眉。
“远在边关时便听闻，九千岁十分宠爱沐棠溪，往日里，但凡有人敢嘲笑她，当天必会被割断舌头。曾经有人轻蔑白了她一眼，下一秒便被挖了双眼，全家甚至都被扔下了大牢。”
“那个狗皇帝终日沉迷女色，整个朝政都交给了九千岁，他若宠爱谁，那便是天下人的灾难。这些年，为了沐棠溪无辜枉死多少人。天下百姓都快把这个女人骂死了。”
“可现在看来，她好似也受了不少的苦。”
听到我受到的那些苦时，楚兮风瞳孔微缩，但也不过片刻，他便又恢复如常，讽刺冷笑。
“苦肉计罢了。”
“无论是否为真，那不过都是她咎由自取，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既然那般喜爱权势和财富，那付出些代价也是活该。”
林若英蹙眉没有说话，国师却意味深长的笑了。
“但愿，全都听完后，你也会依旧这般认为。”
同楚兮风分开的第十日
我被送进了暗牢。
九千岁说，他又找到了新鲜玩意儿。
之前的那些都不足够快活，不够的刺激。
为了满足我，他专门打造了这个暗牢。
可我却知道不是这样的。
暗牢里好冷，到处都是各种各样古怪的刑具。
我很想跑，可我根本无法逃离。
他狠狠抓着我的头发，将我拖到了那张特制的床榻之上，用锁链牢牢捆住，令我无法再动弹半分。
哭着求他，求他放过我，求他不要这么对我。
可他却嘲笑我，他说，这都是我咎由自取的，说这难道不是我自己求来的么？
是啊，他说的没错，这的确都是我自己求来的。
我又能怪得了谁呢？
整整一日的折磨过后，我又被扔回那个金雕玉砌的房子里。
被关在这里，我如同被折断双翼的鹰隼，在绝望中挣扎。
不过还好，国师来看我了。
她是偷偷来的，
顺理成章的过继到了她的名下。
却不想，在我被过继后的第八年，主母怀孕且诞下了一个妹妹。
但她并未将我送回去，反而继续养在了她的名下，可是，我却从此过上了人前显贵人后受罪的日子。
一次我被兄长联合几个世家女按着头塞进了池水中，初春池水寒冷，一丝丝顺着我的口鼻渗入，死亡的窒息和痛苦让我以为自己几乎是要死了。
却不想，身后突然一松，一股力道便将我从死亡中拉了回来。
朦胧水雾之中，张扬的眉眼毫无预兆落入我的心里。
“怎么样？还活着呢？”
好讨厌的人。
我心里愤怒，索性下一刻直接晕了过去。
当然，我是装的。
后来，阿爹得知了此事重重罚了兄长，甚至便是连那些世家女的家中也知晓了，逐个都挨了罚。
我很清楚，若换做阿爹的性子定是不会这般为我出头，能让他动摇的唯有楚兮风。
这个我自小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夫。
此后许多年，他经常陪在我的身边。
他是我黑暗中的光，亦是我此生的全部。
那个初春的水很冷，可他，很暖。
……
楚兮风似乎没了耐心，冷着脸抢过那些信甩给林若英。
“浪费时间，若英，你来继续。”
林若英忿忿打开第二封信，可她却渐渐意识到，好像这件事并没那么简单。
同楚兮风分开的第七日
兮风哥哥，今日，我嫁人了。
我穿上了最不喜欢的嫁衣，嫁给了不爱的人。
我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梦醒了，我嫁的人依旧是你。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但人生哪有那般圆满之事？
十里红妆，我被那双细长却又粗糙的手牵入千岁府，然后又被甩到喜房内。
九千岁拿着喜帕，阴鸷的脸上满是戏谑和嘲笑。
“第一贵女，日后便是杂家的玩意儿了，你可想好怎么玩儿了么？”
那一夜真的好痛，从前曾听嬷嬷提及过，洞房花烛是两个相爱的人最亲密的事情，可她未曾说过，若是不相爱的人在一起会这般痛。
黑夜中，我喊到喉咙沙哑，双眼阵阵发黑，血在疼痛中不断流出，可他还在笑，还在满脸兴奋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