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小说 女频言情 九国·三生叹结局+番外
九国·三生叹结局+番外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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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笑嫣然

    男女主角分别是齐嫣云镜的女频言情小说《九国·三生叹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语笑嫣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前事如泪散苏璎带着宋桀回到那条山涧。山涧狭长,荒草野树丛生。但那些红果子却并不难找。它们结在不知名的树上,大片大片的,很远就能看见。苏璎的手一指,宋桀就高兴地朝着树丛奔去。她还想说,我不知道这些果子是否真的有效,但没有说出口,宋桀就已经跑了好远,又把她一个人远远地丢在身后。她望着宋桀雀跃的背影,张了张嘴,发不出声。这一路走来,宋桀对她如何,她不是不知,她一再地告诫自己,要看清楚身边的男子,他所给予的,究竟是不是她想要的。答案是,不是。尽管宋桀比从前更温柔,更热情,可是,无论他说多少甜言蜜语,许多少山盟海誓,她都忘不了他曾经抛下她的事实,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再相信他,但她知道,她和他之间,已经有了裂痕,很深很深的裂痕,让彼此再也回不...

章节试读

§ 前事如泪散
苏璎带着宋桀回到那条山涧。山涧狭长,荒草野树丛生。但那些红果子却并不难找。它们结在不知名的树上,大片大片的,很远就能看见。
苏璎的手一指,宋桀就高兴地朝着树丛奔去。她还想说,我不知道这些果子是否真的有效,但没有说出口,宋桀就已经跑了好远,又把她一个人远远地丢在身后。她望着宋桀雀跃的背影,张了张嘴,发不出声。这一路走来,宋桀对她如何,她不是不知,她一再地告诫自己,要看清楚身边的男子,他所给予的,究竟是不是她想要的。
答案是,不是。
尽管宋桀比从前更温柔,更热情,可是,无论他说多少甜言蜜语,许多少山盟海誓,她都忘不了他曾经抛下她的事实,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再相信他,但她知道,她和他之间,已经有了裂痕,很深很深的裂痕,让彼此再也回不到亲密无间的当初了。
果然,此刻他再度抛下她。
他一直跑,一直跑,跑向他的希望,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她走不动了,就在原地站着,看着他跳起来摘果子。
她想,这便是她转身离开的时候了吧?
突然间,风声大作。吹乱了整条山涧。天空飘来一朵祥云。祥云上是手持兵器的神将。其中一位神将大声道:“那树上摘果子的,可是不死人?”另一位神将便道:“看他浑身的邪气,想来正是我们要抓的不死人。”
“唔,拿镇妖宝塔收了他吧!”
苏璎听闻神将所言,吓得猛喊:“宋大哥,有天兵……赶紧逃啊!”但宋桀仿佛着了魔一般,对苏璎和神将的话置若罔闻。他眼看自己就要摘到第一枚红果了。眼中放射出贪婪的目光,比神将手中的金刀更刺眼。他使劲地抓着树干,向上攀,向上攀!
忽然,只觉得浑身一热,手脚都开始缩小,就像变成了一片薄薄的宣纸,被风一吹,就向着半空飞舞飘去。
“啊!璎璎,救我——”
哭声凄厉,像针扎进苏璎的耳膜。她也想救。可是,她能吗?她连一点法术都不会。她满脑子一片空白,傻傻地站着,突然又看见那股青雾从脚底升起,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她看不见前方,猛地有一个人从背后扑过来,抓了她的手,低吼一声:“跟我走!”
苏璎踉踉跄跄,被对方拖着躲进了一个隐秘的山洞里。山洞幽暗,但苏璎还是看清了救走她的人,竟然是在集市上的那名绿衣姑娘。她说,她叫盘丝。苏璎不解地问她:“你为何救我?”
盘丝不答。只问苏璎:“你认得不死城的城主欧阳阙?你跟他是什么关系?”苏璎有些害怕,便想起之前盘丝说要诛杀不死人,立刻狡辩道:“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盘丝眼神一凛,扼了苏璎的咽喉:“时间不多了,你最好赶紧告诉我实情!”苏璎不知她说的时间不多是什么意思,只咬牙瞪着盘丝,眼睛里都是强撑的倔强。
盘丝冷冷一笑,道:“好吧。既然你不说,我留你也没用!”说着,双手加大了力度,狠狠掐着苏璎,她顿时透不过气来,纤弱的脖颈好像就快要被她掐断。这时,山洞里蓦地亮起了一片火光。有人影自火光中走出来,冷声呵斥道:“别伤害她!”盘丝黯然地一笑:“你终于肯现身了,欧阳阙。”
欧阳阙没有失踪,他一直都在苏璎的身边。就在苏璎吃了红果子昏睡之后,追缉不死人的天兵天将到了山涧。
他们眼看就要发现苏璎和欧阳阙了。
情急之下,欧阳阙解散了自己,变成透明的防护罩,将苏璎包裹起来。那样一来,苏璎身上带着的不死人的邪气就不仅仅盘旋在她的头顶,而是被最大限度地扩散开了。弥漫了整条山涧。
天兵天将们看到整条山涧都充满邪气,以为是不死人经过的时候留下的,他们虽然也看到了苏璎,但是却发现她的头顶并不像一般的不死人那样,有两道褐色的集中的光晕,他们难以判定她究竟是不是不死人,只好暂且将她置之不理。
所以,根本就不是那些红果子的功劳。
一直以来,都是欧阳阙在保护苏璎。
无论苏璎走到哪里,她身边七里的范围之内,都弥漫着不死人的邪气,这反倒混淆了视听,让追兵一再错看,疏忽了她。当初盘丝看见沧澜城的大街上有邪气存在的时候,她也以为只是宋桀的原因,却没想到苏璎也是不死人。
此时,苏璎惊愕地看着欧阳阙,结巴地问:“城……城主,你为何在这里?”欧阳阙表情凝重,欲说还休。
盘丝却笑了。
她将欧阳阙如何保护苏璎照直说了出来。
苏璎听得瞠目结舌。不断地去看一旁沉默的欧阳阙。欧阳阙想打断盘丝,盘丝却不理,反问他:“五百年了,你为何还是这样?”
欧阳阙不明白盘丝所指,愕然地看着她。
五百年了,盘丝还和五百年前一样,仿若一朵出水的芙蓉,清淡,娟秀,可是却倔强,眉眼间都是刚毅与低沉。
欧阳阙不由得回想起许多曾经的画面。
心中暗暗叹息。
盘丝眼神一软,怅然地看了看苏璎。“五百年,我恨了你五百年!”她说,“我到现在才明白,当初你为何要赶我出不死城。”
欧阳阙顿时惊愕:“你?你怎会知道了?”
“来找你们之前,我曾见过天帝。”盘丝凄然道,“天帝将不死城的事情统统告诉了我。呵,原来,我曾经恨你无情,恨你变心,我立志要诛尽天下所有的不死人来报复你对我的辜负,都是我错了。你是故意赶我走的,对不对?”
因为要阻止血池的爆发,阻止妖孽结茕的复生,就必须找到她流亡在外的那只手臂,将手臂也一同封进血池。
而盘丝,就是那只手臂。
她是结茕的手臂吸天地灵气转为人形。她其实也是不死人。她与结茕一脉相承,但却比结茕更温柔更善良。
欧阳阙早就知道这个秘密。
盘丝自己却不知道。
如果盘丝知道,知道她的存在对不死城、对九国都是一种威胁。她会义无反顾地跳进那血池。跟结茕同归于尽。
但欧阳阙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悲剧。
五百年前,不死城还很稳定,谁也不知道结茕是不是真的会复活。欧阳阙曾经以为,他还有时间,还可以寻找到别的办法来完结封印。他以为他可以不必牺牲盘丝,可以保住她,保住自己心爱的人。
可是,五百年了,他不断地追寻,答案却只有一个。
——盘丝。
只有盘丝才是完成封印的最后一步。
欧阳阙并不后悔当年自己赶走了她。他害怕她留在不死城,会渐渐地察觉自己身世的秘密。他一直以为不死城的存在是受着天界严密的注视,盘丝如果留在那里,总有一天会被天帝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她如果离开,混入芸芸众生中去,反倒不会轻易被发现。所以,他宁可假装薄情,假装对盘丝冷漠厌弃,将她赶走,他只要她好好地活着。
他爱她。
他爱她的时候,他就不再是背负着生死存亡的一城之主。而只是一个深情,哀伤,卑微而无奈的平凡人。
五百年前他为了自己的爱情而枉顾不死城的存亡。
五百年后,他为了苏璎,在血池爆发的时候率先离了城。
他想,他到底绝非一个真英雄。
他大概只是一个愿意为情舍江山、舍天下的伪君子吧。就连他自己也看轻自己。可是,自己对自己,也无能为力。
同样,五百年前他在背后为了盘丝做了许多的事,却不告诉她真相,任由她误会他,含恨离开不死城。
五百年后,他为保护苏璎,甘愿化作一层透明的保护罩。却也不告诉她,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已经爱上了她。
因为她总是让他想起当年的盘丝。
她的出现,唤醒了他的冷漠和绝望。可他也知道,在她的心里,深爱的人只有宋桀。他惟有将自己的爱意卑微地掩藏起来。他的爱是炽烈而深刻的,却也是矛盾和笨拙的。无论是对五百年前的盘丝,还是对五百年后的苏璎,他都爱得一意孤行。
“你为何会去求见天帝?”欧阳阙哀伤地看着盘丝。
盘丝道:“是那场青雾引起了我的好奇。这么多年,我遇见了无数的山精鬼怪,可是,那样的青雾,那些晶莹闪烁的柳絮,我却只见过你会用那样的法术。所以,我当时便怀疑施法的是你。但你从来都谨守不死城,又怎会离开?除非不死城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苏璎忍不住插话:“原来你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怀疑欧阳城主了?”
盘丝抿了抿嘴,继续说道:“没错。那时你身边的男子说你也是不死人,但我却没有在你的头顶看见不死人的邪气,于是我便猜想,只有当另一个不死人甘愿耗损精力,将自己变为防护罩的时候,才可以遮去你头顶的邪气。”
欧阳阙眼如深潭,接道:“所以你为了解开疑惑,回了不死城?”
“是的。”五百年后,当盘丝再一次站在不死城的城门下,她看见的,是一片废墟。巡逻的天兵在那时候发现了她,正欲收服她的时候,天帝出现了。她从天帝的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世,她忽然就明白了当年欧阳阙何以那么决绝地待她,她所有的绝望,戾气,恨意,都在那一瞬间消亡。
天帝说:“欧阳阙身为一城之主,按理说,这座城里所有的事情都瞒不过他,他应该早就知道你的身份才对。”
盘丝哑口无言。
“如今结茕复出,但时日不长,羽翼未丰,你若愿意为了天下苍生着想,就跳进血池,让我重新结封印,将她镇压,为时还未晚。”
盘丝望着天帝。
想了许久。淡淡地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放过欧阳阙,重建不死城。若是那些愿意归城的不死人,你也不能再焚掉他们,要放他们回城。”
天帝欣然同意。
“但是——”天帝又道,“纵然不死城重建,我却也不能再让它无休止地接纳那些垂死的人。生死原本就是一种自然法则。之前,因我疏忽不查,所以才任由欧阳阙滥用恻隐之心,不死城重建以后,将再也不可以接纳将死之人。”
盘丝看着天帝那副急于为自己开脱的糊涂模样,不禁暗自好笑,他疏忽不查的事情,又何止不死城,不是还有自己这个长期流落在外的结茕余孽吗?她微微一笑,道:“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不死城只能是不死人的牢笼。
并非世人贪图永生的捷径。
盘丝说:“我来,是想见你最后一面。”
盘丝说:“我要告诉你,我不再恨你了。”
盘丝还说:“欧阳阙,我早知你愚钝,木讷,可是却没想到五百年了你还是老样子。你能否拿出你一城之主的气概来,应说的话,应做的事,坦坦荡荡,无遮无掩,统统都告诉她?”
欧阳阙痴痴地望着盘丝,此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你真的要履行对天帝的承诺吗?”盘丝骄傲地扬了扬头,坦然一笑,道:“不要再为我安排什么了,就让我自主地做一次决定,好不好?”
欧阳阙的眼泪悄悄滑落。
晶莹的眼泪,像一颗流星,一粒化石。苏璎想起宋桀。她想,宋桀大概是从来也不会为她流一滴眼泪的吧。

§ 怜取眼前人
当血池的封印再度缔结,刚刚脱困的结茕重又沦陷。
不死城恢复了原样。
有许多的人开始返回城里,重新建立他们男耕女织的平常生活。
再后来,不死城的城主也有了新的人选。因为天帝将欧阳阙对世人的善良看作妇人之仁,撤了他的职。他变成了普通的城民。新城主再也不让城门为世人开启。
不死城的传说,渐渐地就淡了。
苏璎住在城南。欧阳阙住在城北。他们时有碰面,总是说话不多。欧阳阙的眼神让苏璎觉得纳闷,总觉得欲说还休。
有一次,苏璎也看见了宋桀。
被作为俘虏扔回不死城的宋桀,神智已经混乱了。他衣衫褴褛,浑身又脏又臭,逢着看见红色的圆形事物都会扑过去,抓起来就往自己的嘴里塞,一边嚼一边欢快地喊着,你们看不见我,我不是不死人……
那副痴癜的模样,苏璎看在眼里,只是淡淡地摇头。一切都跟从前不一样了。她的心底,对宋桀再没有半点留恋。而相反,却有另一股期待,随着时日的加长缓慢滋长。春日短,夏暑长,可那个人,却迟迟不来。
纵然碰面,也仿佛清水。
苏璎越想越惆怅。
当初他为什么对她有那样隐忍的付出,愿意耗损自己的精力默默守护着她?当初盘丝在山洞里说的那些话,是否另有所指?究竟欧阳阙的心里,是怎样的想法?他为什么不说?却要自己越来越好奇,越猜,越猜不到。
他是不是总也忘不掉盘丝,放不下前事?
再过几日就是花朝节了。城里的人一身喜庆,奔走相告,说新城主会在桃园举办一场空前繁华的流水宴。
届时歌舞升平,百花争艳。
他们相互邀约,准备结伴前去。邻居家有跟苏璎年纪相仿的少年,提了红灯笼,问苏璎愿不愿赏脸同行。
苏璎落寞地摇头。婉言谢绝。
这时,背后一阵青色的淡雾飘来,只有薄薄的一层,并不迷眼,反而多添了几分朦胧的柔情。
一个声音也随之传来:“如果邀请你的人,是我呢?”
苏璎欣喜地回头,便看见欧阳阙款款走来,衣袂随风,宛如天人。她低头,莞尔一笑。——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她终于等到了。

§ 相约白头
这梦镜城里最豪华的客栈,也已经是老旧残破了。连地板都有些发软。踩在上面,好像生怕自己会一脚漏下去。
住下来的第一天齐嫣便在客栈外面看见一场小小的殴斗。
起因是有个落魄的少年因为饥饿而看了几眼小贩蒸笼里的馒头。小贩不乐意了,呼朋引伴地将少年狠狠地揍了一顿。少年浑身淤青,狼狈地蜷在地上,齐嫣看着不忍,掏了两枚铜板,放到少年的面前:“拿去买馒头吧。”
少年惊颤慌乱之中抬起头来,望着齐嫣如花娇俏的脸,神情突然有些痴醉。就好像在她的头顶看见了闪耀的光环。
少年说,他叫云镜。
后来齐嫣在客栈里又遇见了他,他的房间,就在齐嫣的隔壁。他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倒是衬得他斯文俊朗,风度翩翩。齐嫣说你没钱为什么还能住城里最豪华的客栈。云镜说我哪里是没钱了。
“那你白天在大街上被人打……”
“那是因为我动作太慢,没有来得及掏钱,小贩狗眼看人低,觉得我穿着朴素,就以为我没钱。”云镜嘀嘀咕咕地,抱怨不已,“这里的人,都像疯子似的。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
云镜说,他是一个月之前来到这座城的。游游荡荡,无所事事。城门永远都封闭着,用尽办法也不能打开。
那是出城惟一的道路。
城墙上有一块凹陷的地方,挂着一面铜镜,如果拥有两情相悦的真爱之人将手掌放于铜镜上,城门就会打开,那个人以及他的爱人都会回到他们原来生活的地方。但是,如果没有获得真爱的人想趁着城门打开之际强行出城,就会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齐嫣听了半晌,眨眨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了,你的心上人呢?”云镜一愣,不由得暗笑,身旁的少女好像思想行动都比人家慢半拍似的,那迷糊的表情也煞是可爱。他道:“我没有心上人呢。”齐嫣努了努嘴:“那就是有人喜欢你,给你看了她的镜云笺,把你引到这座城里,就好像耶律少爷那样。”云镜点头:“也许是吧。”
齐嫣又撅起了嘴,思忖道:“可是,她没有来找你么?”
“没有啊。”云镜说着,在楼梯上躺了下来,翘着二郎腿,“反正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这里,没人来烦我,还挺自在。”
齐嫣就在云镜身边坐下来,托着腮,一脸狐疑,声音也变得轻轻的,好像是自己在跟自己说话:“那就奇怪了。她把你弄进城来,却又不来找你,为什么呢?唉。云镜,如果你在这三个月时间里都不能寻觅到你的真爱,就要永远被困在这里了啊?”
“无所谓啊——”云镜歪着脸来看齐嫣,“你很想出去吗?”
“那当然了!”
“外面有什么好?梦镜之城虽然荒凉了一点,但也算是井井有条,生活在这里,反而不必像在外面那样,凡事都要争,都要抢,都要算计,挺累的。在这里啊,几个铜板也能过日子。”云镜翘着腿说。
齐嫣摇头:“可是,困在这里的人,都会渐渐变得麻木,他们——”齐嫣想了想,想起掌柜那张惨白僵硬的脸,道,“他们就像没有心一样。”
云镜望着她:“心?一定要有心吗?”
齐嫣皱眉:“你这个人,真是奇怪,没有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没有心就不能去爱一个人了。”
云镜吹着口哨:“不爱就不爱吧。”
齐嫣忽然想起了耶律湛轩,想起他英俊的脸,不羁的笑,还有他霸道的吻,她想她如果没有心,就不能体会和他在一起的紧张和快乐了。是的,她不能没有心,她舍得不!这想法让她的脸又红了起来,心也跳得很快。
这时,楼下正巧传来耶律湛轩的声音:“齐嫣,你在哪里呢?我在这儿呢!”齐嫣一听耶律湛轩的声音,就像平时送信一样,咚咚咚飞快地跑下楼。耶律湛轩见了她,眉开眼笑道:“跟我走吧。”
“去哪里?”
“培养感情啊!”耶律湛轩的声音脆脆的,铿锵有力,说得齐嫣的一颗心就像弹珠似的蹦起来。她跟着他出了客栈,沿着并不太喧哗的长街慢慢地走。并肩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齐嫣觉得自己的紧张都快把身体撑破了。“耶律少爷,我们怎么培养感情啊?”这声音小得就像被人掐了脖子,还没说完就已经刷刷地红了脸。耶律湛轩想了想,忽然牵住齐嫣的手,说:“就这样开始吧。”
他牵着她在人群里大步流星地走起来。一边走,一边问齐嫣有关她的生活以及喜好的问题。齐嫣觉得手心冒汗,可是又不好说什么。她劝自己,他们是在为了大家的安危着想,如果不能相恋,就没有办法离开这座像枯黄落叶般的城池。她应该顾全大局,不要拘泥小儿女的心态。
经过月老祠的时候,有穿着喜庆红衣的中年摊贩热情地追上来:“公子小姐,买一双月老牌吧。在月老牌上刻上你们的名字,然后挂在那边的姻缘树上面,月老就会保佑你们相爱白头呢。”小贩说完,齐嫣还在犹豫,耶律湛轩却已经掏了银子,把月老牌攥在了手里。
那月老牌的形状,就像抱拳对立的金童玉女。耶律湛轩在右边写了齐嫣的名字,齐嫣就在左边写耶律湛轩的名字。然后他们一起将月老牌抛向姻缘树,红色的穗带将树枝稳稳缠上。风一吹,月老牌轻轻摇晃,就好像是谁驿动的芳心。
耶律湛轩满意地笑了。
他笑起来,就像通体都泛出温暖的柔光,照得齐嫣心里亮堂堂的。她的紧张局促顿时减轻了不少。
耶律湛轩问:“渴吗?我去那边买几只梨给你吃吧。”齐嫣点头,在姻缘树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来,看着耶律湛轩的背影,忽然想起,这还是生平头一次,有男子为她买梨,那殷勤关怀的模样,难道就是这人世间最美丽的,爱情?
爱之鲜艳,情之华美。
竟然像醇酒一般,使人微醉。
齐嫣正在凝思时,忽然觉得耳旁一阵疾风吹过,她隐隐听见窸窣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却只见亮晃晃的匕首,如猛虎般,朝她兜头刺下来!她吓得尖叫一声,慌乱地闪躲,却还是被那匕首刺伤!
匕首割破了她薄薄的衫子,割破了她娇嫩的肌肤,如在雪地上泼了一道红墨。顿时疼痛入心。
齐嫣顿时泪如泉涌。捂着伤口,倒在地上痛苦呻吟。随之她才看清楚了那持刀的人,竟然是宁思!她望着她,眼神极为凶狠,“耶律湛轩不能爱你!他只能爱我!小信使,对不起了!”
宁思说的分明是一句血腥狰狞的话,但那表情却轻慢随意,好像她只是即将要踩死一只蚂蚁。齐嫣想跑,却痛得无力站起身,眼看着匕首再度刺来!这一次,是对准了她的心脏!“耶律少爷——”她喃喃地一哭,嘴里喊的,心里想的,全都是耶律湛轩。
她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那逃不掉的巨大痛苦。可是,预想中的痛苦却没有出现。匕首竟在她身前一寸的地方停住了。她惊愕地睁开眼,便看见云镜截了宁思的刀,将宁思狠狠一推,然后便将自己扑倒在地,用身体将她紧紧地护在身下。
宁思大怒,再想扑过来的时候,耶律湛轩也回来了。男子的脸上是暴突的青筋,丢开了怀中的雪梨,一个耳光便扇向宁思:“你太了胡闹!没想到你竟然这样狠毒!”
“我狠毒?”宁思顶着脸颊的火辣,突然泪如泉涌,“我为了你,孤注一掷,将自己的前路与自由全都赔上了,可是你仍然不肯爱我,你宁可挑选她这样出身低微的小信使也不挑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绝情?你是要看着我死在这里你才甘心吗?到底是我狠毒,还是你更冷漠,更残忍?”她痛哭流涕的时候,竟还有几分楚楚可怜。
耶律湛轩愣了愣,不再看宁思,转而蹲下身来抚着齐嫣的伤口。“齐嫣,你别怕,我带你去找大夫!”说着,急忙将齐嫣打横抱起,冲出了月老祠。完全忘了齐嫣的身边还有一个云镜。
月老祠风平浪静。
云镜和宁思各站一边。俱是影只形单。

§ 烟花灰烬
神思恍惚间,有一路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从街头迎面过来。齐嫣听身旁的路人议论说,这宁家小姐再刁,也斗不过宁老爷的铁腕,不想嫁也得嫁。还有人说,新郎官是那耶律家的公子吧,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年纪轻轻就瘫了半身。
齐嫣顿时感觉自己好像沉进了深潭,呢喃道:“怎么可能?他们在梦镜之城不是已经彼此深爱了吗?他,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身旁的人立刻听到了齐嫣的自言自语,惊愕不已问道:“姑娘,何谓梦镜之城啊?”
“你不知道梦镜之城?”齐嫣更糊涂了。原本整个东离国的人都知道镜云笺的传说,这传说跟嫦娥奔月夸父追日一样久远和普及。可是,忽然之间,又好像这世上从来没有存在过镜云笺,问再多的人,他们都摇头,都以为这小信使在发白日梦。
斜阳西沉。
沧澜城的天,逐渐昏暗起来。齐嫣终是不得不相信,镜云笺的传说不存在了。或者说是从来没有存在过。她不知道云镜的死究竟给现世带来怎样的变化。为什么耶律湛轩还活着,却成了无法行走的病瘫;为什么宁思不再那么疯狂地爱着耶律湛轩,就连成亲也是受迫。但这一切似乎都离她很远很远。她没有能力解释,也没有能力干预。
那是别人的故事。
不容她参与。
她不知道,耶律湛轩之所以会复活,是因为他沾到了云镜的血。那是云镜能够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可耶律湛轩毕竟在梦镜城里犯下了一个残酷的过失,他利用并辜负了齐嫣,他的自私,和宁思的奸狡,使他们虽然活着回到了现实,但却不能安然地享受着一段真爱带来的幸福。真的爱,必须是纯洁,没有瑕疵的。
事实上,千百年来有许多像耶律湛轩和宁思那样的人,他们在梦镜之城相爱,回到现实,却又重新跌入现实的残酷。他们虽然可以如愿厮守,但接踵而来的考验与变故,也一样会给予他们无情的打击。无论他们是最终相守白头,还是分道扬镳,都没有谁能预测。
只有一件事,齐嫣是清楚的。——纵然在梦镜之城里面所发生的一切,都受到命运的颠覆,可她的心还在。
她的爱还在。
被利用被辜负的伤痛,也激不起她的怨念和仇恨。耶律湛轩,依然那么深深刻刻地占据在她的心头。如春花般灿烂。
也如严雪一般寒冷。
这时,有几簇烟花腾空。是耶律家的喜宴到了末梢。有几簇烟花的灰烬落到齐嫣的肩头,被风吹进她的眼睛里。
她的眼泪流出来。
却笑了。
从今往后,我再也没有力气爱你了。

§ 丁香结春梢
寒风浸透薄薄的纱窗,吹在脸上。有发丝钻进鼻孔里。打了一个喷嚏。苏璎猛然惊醒过来。屈着膝,弓着背,抓紧了被角。
她赌赢了。
她如愿进入不死城。
在有桃红锦被的厢房里,陈设雅致,熏香袅袅。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竟然一点也没有被刀割伤的伤痕。
她喜不自禁。
不死城果然名不虚传。城主收留了她。那么,宋桀定然也无恙了。她欢喜地从床上跳下来,屋子里的大铜镜立在墙边,她感到自己的身影在镜子里一晃而过。忽然,她碰到门栓的手停住了,退步,再退步,直退到铜镜可以清晰地照出她的影像的位置。
她忐忑地扭头看去。
为什么原本红润的肌肤,变得像雪一样苍白?眉毛也白了。嘴唇却成了黑色!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就像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苏璎尖叫一声,夺门而出。
“宋大哥,你在哪里?”她带着哭腔,在院子里乱喊乱撞。良久,有人回应她:“璎璎,我在这里。”她循声看去,看到的,也是跟自己一样,苍白如怪物的宋桀。她一头扑进他怀里:“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当然是活着了。”欧阳阙突然从回廊转角从容地走出,衣袂胜雪,表情淡然,“你们没有死,你们以后也不会死。因为不死城里面住着的,全都是不死人!”
苏璎从来没有想过,不死城之所以能使垂危之人活命的秘密,原来并不是此处有仙灵庇佑,或者住着妙手回春的神医。而是垂危之人在将死的那一瞬间,被进行了初拥的仪式,变成了传说中的不死人——
“也就是……靠吸食鲜血为生的……吸血僵尸?”苏璎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水汪汪的眼睛里,带着惊骇,慌乱,无助。宋桀听完欧阳阙的解释,早已惊愕得不知道说什么。欧阳阙点头道:“所以,这么多年以来,进入不死城的人,虽然都以另一种方式活了下来,但他们被强行约束着,不能离开这座城,不能对外界透露自己身份的秘密。而在不死城里,有一处地方,血池,里面有源源不断的鲜血涌出,可供取饮,维持着不死城里所有人的生存。这就是不死城背后的真相。”
他问:“你们可有后悔了?”
欧阳阙望着苏璎与宋桀。他们对眼前的事实感到震惊,像是难以接受,都沉默着。欧阳阙便淡淡地一笑,道:“就算后悔,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初初成为不死人,会难以适应自己身体的变化,所以,每一个刚入城的人,都要在这园子里住上一阵,由我来告诉你们应该如何做,然后,你们才能在城里自由行走,开始过你们的新生活。”
那一身雪白的袍,看上去特别低沉,特别寂寞。
他是城主,不知道他在这城里住了多久了呢?几十年?几百年?又或者几千年?看多了沧海桑田,是不是让他的眼神特别深,或者——冷漠?麻木?永远都怀抱着阴郁?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会否变得跟他一样?
苏璎握紧了宋桀的手。
她不后悔。
就算变成靠鲜血维持生命的怪物又怎样,反正,这是一座属于他们的城。只要她可以跟宋桀厮守在一起,荒芜废墟也能繁花似锦。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尽量笑起来。仰头看去,宋桀还呆呆地站着,看着着欧阳阙离去之后空荡荡的回廊尽头。
“宋大哥,你会不会怪我,把你送来这里?”
宋桀回神,薄薄的嘴唇微微勾起弧度:“既然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那便只好前行吧。”原本握紧的手指,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经意地松开了。
初时的几天,欧阳阙每天都来,教苏璎和宋桀如何调整内息,教他们如何抑制自己对鲜血强烈而紊乱的欲望。——自我控制,是不死人自我适应最重要的一环。
园子里总是很宁静。
高高的围墙,不知道隔离了一个怎样的世界?苏璎想,不死城,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她什么时候可以出去走走,看看?
欧阳阙告诉她:“再等半月吧。等我确定你们可以如普通人一般生活,就会让你们离开大宅,在城中自由地生活。”苏璎看着男子深邃的眼眸。她不知道她是否应该对他说声谢谢。毕竟是他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但是,却也是他,把他们变成了嗜血的妖孽。
此时,幽静的园子里只有苏璎和欧阳阙,宋桀在屋子里,喝醉了酒,早已经睡着了。风吹起满地雪片。漫天飞舞如柳絮。
落在女子乌黑的发梢,就像戴了一朵洁白的梨花。
欧阳阙心中一动,伸出手为她摘了。她眼神一颤,略低了身子,向后退一步。欧阳阙低头,无奈地笑了笑,摊开手,那朵雪片就飘落开去。
忽然之间,脚底一阵猛烈的摇晃。
屋顶的瓦片哗啦啦落了一地。
围墙外也传来阵阵惊呼。
但那摇晃很快就止息了。苏璎心神不宁,问欧阳阙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欧阳阙眉眼一沉,道:“是血池。”
“血池?”苏璎不明白,看着欧阳阙。
欧阳阙神态凝重:“这不是第一次了。世人只知有不死城的存在,但却未必知道这座城的来历。你想听吗?”
“想!”苏璎很快点头。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最初的不死人,是一名女子,名叫结茕。结茕因恣意捕食百姓,为祸众生,天帝便派兵捉拿她。场场恶斗之后,结茕败了。天帝以法力铸造了一座城池,将她封印,这座城,就是你如今所在的不死城。而封印的地点,就在血池。血池里源源不断的鲜血,吸引了后世许多的不死人来这里,他们逐渐聚居,形成有纪律、有规模的部族,他们不再外出残害百姓。而很多的不死人,为了使自己的亲人、爱人或朋友,可以永远为伴,就在他们即将离世的时候,交换血液,其仪式称为初拥,将他们变成不死人,不死城的传说,由此传开。只是外间的人不明就里,所以难免有些夸大。”
苏璎听得入神。
欧阳阙继续说道:“然而,在结茕被封印之前,众天神砍断了她的一条手臂,天帝却疏忽了,忘了把那截手臂也一同封进血池。那成了她复活的一个漏洞。她不断地试图冲破血池的束缚,与她的手臂会合。随着时间流逝,她的力量越来越强,而血池的封印,却越来越薄弱。”
苏璎似是明白了:“刚才的摇晃,就是结茕企图冲破封印,强烈地撞击所致?”
“没错!”欧阳阙愁上眉头,浓得化不开,“最近血池的情形愈加不稳定,不死城频繁地出现地裂甚至地陷。一旦血池爆发,结茕冲破封印,城会毁。不死城的居民必定要涌向东离国甚至其它八国。此前天界对不死城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因为它非但没有对人间造成伤害,反而聚集了不死人,减少了给九国带去的灾祸。可一旦城破,天帝为避免不死人流窜九国,为祸苍生,就定必要派兵对不死人进行全力剿杀,届时,只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欧阳阙说着,叹息一声,“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在这个时候救你们,带给你们的到底是一场新生,还是一场劫难。”
“没关系的。”苏璎忽然笑起来,莹亮的眸子,璀璨如天上的星星。她说:“至少,在城池覆亡之前,我跟宋大哥,有了更多相处的时光不是?”
苏璎心善,看欧阳阙如此苦恼,于是出言安慰他。
话出,方想起自己刚才还在犹豫,不知道要谢他还是要怪他,仔细想想,这番话说得并不违心,并不只是想安慰他。
原来这就是原谅他了。
苏璎微微钩起嘴角。
感恩总好过记恨。她又看了看欧阳阙。欧阳阙亦淡淡地看着她。然后,看见她背后的一树丁香,已经开始抽出嫩绿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