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窈宁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盏灯砸在自己脚边，玻璃碎片飞溅，划破她的手臂、小腿，鲜血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袖。

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可陆靳言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紧紧护着怀里的苏挽晴，声音焦急：“挽晴，有没有伤到？”

苏挽晴咬着唇，眼眶泛红：“靳言哥哥，我……被碎片划到了一点点……”

陆靳言立刻抱起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我带你去医院！”

苏挽晴趴在他肩上，在陆靳言看不见的角度，冲宋窈宁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无声地做了个口型：“你又输了。”

宋窈宁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满身的血，忽然笑了。

陆靳言刚才的誓言，真是个笑话。

她独自去了医院。护士看到她满身是血，吓了一跳，刚要给她处理伤口，却突然接到电话。

“抱歉，这位小姐。”护士为难地看着她，“刚刚有位先生的女朋友被吊灯砸到了，所以包下了整栋楼给女朋友做检查，所有的医护人员也都调去照顾她了……您恐怕得去别的医院。”

宋窈宁怔了怔，随即平静地问：“那能借我一些消毒纱布吗？我自己包扎。”

护士看着她血肉模糊的伤口，于心不忍：“我去请示一下……”

可护士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宋窈宁只能离开。

她拖着伤腿走了三条街，才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药店。

她坐在马路牙子上，笨拙地给自己包扎。

每一下触碰都疼得钻心，却比不上心里那个血淋淋的窟窿。

包扎完后，她才打了辆车，回到别墅。

路上，她无意刷了一下手机，却看到苏挽晴的朋友圈更新了。

「靳言哥哥太紧张我了，一点小伤就包下整栋医院，所有医生护士都围着我转～」

配图是陆靳言坐在她病床边，低头削苹果的侧影。

宋窈宁面无表情地划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苏挽晴的朋友圈几乎刷屏。

「随口说想吃城东的蛋糕，靳言哥哥二话不说开车去排队买～」

「半夜发烧，靳言哥哥守了我一整夜，心疼死了。」

「我说医院的枕头不舒服，靳言哥哥立刻让人换了真丝枕套。」

宋窈宁一条都没看，只是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直到——

她刷到最新一条动态。

「我随口一句好看，靳言哥就把这条天价的祖母绿项链送给我啦～」

宋窈宁的手指猛地顿住。

照片里，苏挽晴纤细的脖颈上挂着那条她再熟悉不过的项链——

那是母亲临终前亲手交给她的传家宝！

行李箱“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宋窈宁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引擎轰鸣声中，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医院，VIP 病房。

宋窈宁推开门时，苏挽晴正靠在床头，悠闲地涂着指甲油。

见她进来，苏挽晴唇角勾起一抹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项链还我。”宋窈宁声音冰冷。

苏挽晴把玩着脖子上的祖母绿吊坠，笑得无辜：“可是靳言哥哥已经送给我了呀～”

“那是我父母的东西。”

“那又怎样？”苏挽晴歪着头，眼神挑衅，“靳言哥哥说，只要我喜欢，他什么都能给我。”

宋窈宁盯着她，一字一句：“摘下来。”




“不是很明显吗，你那么在意苏挽晴，我成全你们了。”

宋窈宁神色淡淡，他却气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深呼吸好几下才缓过来。

“宁宁，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喜欢苏挽晴，只是把她当妹妹，若你不信，我便发誓，我若喜欢她，我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分明知道，我从小到大，喜欢的都是你！你这样把我推到别的女人身边，是要剜我的心吗！”

他字字恳切，她却自始至终平淡。

“陆靳言，你喜欢谁，都和我没关系。”

再次听见这句话，陆靳言有种说不出来的心慌。

“什么叫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老说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宁宁，你是不是还在为之前绑架的事生气，那天我们没领成证，这几天我看了一下日子，五天后正是良辰吉日，我们那天重新再去领证，算我求你，你别气了，好不好。”

五天后？

宋窈宁一怔，忽然笑了。

真巧啊。

那天，刚好也是她要离开的日子。

接下来的这几天，陆靳言以苏挽晴身子弱，离不开他为由，一直在医院照顾苏挽晴。

宋窈宁没有过问，也毫不在意。

直到父母的忌日要到了。

她换了一身素白的裙子，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香烛和贡品，刚要出门，却见陆靳言推门而入。

他西装革履，像是刚从医院赶回来，眉宇间还带着疲惫。

“你要去哪儿？”他问。

“祠堂。”宋窈宁语气平静，“祭拜父母。”

陆靳言皱了皱眉：“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

“我是他们的女婿，怎么能不去？”他语气坚决，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祠堂里，香火缭绕。

宋窈宁跪在父母的牌位前，双手合十，闭眼默念——

“爸，妈，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生活……小叔会照顾好我的。”

身旁，陆靳言也上了香，郑重道：“伯父伯母，我会照顾好宁宁的，你们在地下安心。”

宋窈宁听着他的话，唇角扯出一丝讽刺的笑。

刚要开口，祠堂的门突然被推开。

苏挽晴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裙，眼眶微红地走了进来。

“靳言哥哥，窈宁姐姐……”她声音轻柔，“你们祭拜干爸干妈，怎么不叫我。”

陆靳言神色一软，刚要说什么，手机却突然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皱眉道：“公司有急事，我接个电话。”

临走前，他低声对宋窈宁道：“你们好好相处，别再闹了。”

宋窈宁没应声。

而陆靳言一走，苏挽晴脸上的柔弱瞬间消失殆尽。

她走到宋窈宁身边，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宋窈宁，你知道吗？你就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祭拜两条狗的骨灰……”

“早在几年前，我就把你爸妈的骨灰，换成了狗的骨灰。”

“而你爸妈真正的骨灰，早就被我扬了啊，哈哈哈哈哈。”




说完，宋窈宁甩开陆靳言的手，转身走向卧室。

“宁宁！”

陆靳言却追上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把话说清楚，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什么叫往后都和你无关？”

他的力道很大，宋窈宁白皙的皮肤立刻泛红。

她抬眼看着这个相识二十年的男人，他眉宇间的焦躁那么真切，好像真的很在乎她的答案。

刚要开口，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陆靳言皱眉看了眼来电显示，手指不自觉地松了松。

“靳言哥哥……”电话那头传来苏挽晴虚弱的声音，“我心口好疼，你去哪了，我好怕……”

陆靳言的表情瞬间变了：“别怕，我马上过来。”

他挂断电话，为难地看向宋窈宁，“挽晴她……”

“去吧。”宋窈宁抽回手，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她比较重要。”

陆靳言欲言又止，最终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再说”，便匆匆离去。

宋窈宁听着引擎声远去，转身从房间里拖出一个檀木箱子。

箱子里装满了泛黄的照片、褪色的电影票、干枯的玫瑰——

都是她和陆靳言这些年相爱的回忆。

她跪坐在庭院里，一张一张地将它们扔进火盆。

火焰吞噬了陆靳言送她的第一支钢笔，吞噬了他们第一次约会时拍的合照，也吞噬了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自己。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陆靳言才带着苏挽晴回来。

他走进别墅时，火盆里最后一张照片刚好化为灰烬。

“宁宁，你在干什么？！”

陆靳言的声音骤然在身后炸开。

她回头，看见陆靳言冲过来，一把从火堆里抢救出几张烧了一半的照片，脸色阴沉得可怕。

“你疯了？！”他攥着那些残片，指节泛白，“这些东西你也敢烧？！”

宋窈宁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宁宁，我保证，下次一定第一时间救你好不好。”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怒意，“你再怎么生气，也别把怒火撒在这些东西上，这都是我们相爱的回忆啊。”

宋窈宁没说话。

苏挽晴怯生生地走过来：“窈宁姐姐，你别生气了，靳言哥哥只把我当妹妹，他最爱的是你。”

陆靳言点头，语气缓和了些：“对，你别多想。”

宋窈宁垂眸，眼睁睁看着陆靳言将那些烧焦的回忆一件件收好，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多讽刺啊，他能对死物如此珍视，却总是忽视活生生的她。

“我们去吃饭吧。”陆靳言试图缓和气氛，“你最爱的那家私房菜。”

说着，他拉着宋窈宁的手，带着她往车上走。

餐厅里，服务员递上菜单。

宋窈宁喜欢清淡的，苏挽晴嗜辣。

陆靳言接过菜单，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熟练地点了几道辣菜。

宋窈宁看着他的动作，眼神微黯。

苏挽晴眨了眨眼，故作天真地问：“窈宁姐姐，你怎么不吃呀？”

陆靳言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看向宋窈宁：“抱歉，我……习惯性点了辣的。”

宋窈宁轻轻笑了。

“我明白。”她抬眸，直视他的眼睛，“自从苏挽晴出现后，你习惯性地选择她，习惯性地记住她喜欢吃的，习惯性地保护她。我都知道。”

陆靳言皱眉，语气无奈：“你怎么又提这个？”

他举起手作发誓状，“我发誓，以后一定第一时间救你，好不好？”

话音未落，头顶的水晶吊灯突然松动，猛地砸了下来！

“小心！”

陆靳言几乎是本能地扑向——

苏挽晴。




汽车抵达医院后，他再次不顾宋窈宁的反抗，强行拖着她走进病房。

病房里，苏挽晴虚弱地躺着，眼泪簌簌落下：“靳言哥哥，算了吧……窈宁姐姐这么不情愿……”

“不行！她今天必须道歉！”陆靳言不容违抗道，“只有这样她以后才不会欺负你，你们才能和平共处。”

说着，他沉着眸子盯着宋窈宁，压迫感极强。

她却依旧不肯开口，只沉默着消耗时间。

苏挽晴语气虚弱，藏起眼里的恶意，缓缓开口：“既然窈宁姐姐不肯道歉，那就换一种方式吧，”

“听说妙音寺求平安符很灵，窈宁姐姐，你去为我求一个平安符吧，祈求我日后平安顺遂，少病少灾。”

宋窈宁平静地说出她藏起来的部分实情：“妙音寺求平安符，需要一步一跪一叩首，爬上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我不去。”

听见这话，陆靳言身子微微一僵，抬眸看了一眼窗外纷飞的大雪，眼里亦有些不忍。

“求平安符，就算了吧。”

闻言，苏挽晴失望地垂下眸子，“那算了吧，我不需要道歉了。”

她捂着心口故作委屈：“没关系的，不过是断了几根肋骨而已，反正我从小就被姐姐欺负，无依无靠地都习惯了，姐姐和姐夫才是一家人。”

听见这话，陆靳言神色变了又变，最后终于艰难地做出决定，无奈地看向宋窈宁。

“既然做错了事，就去求吧……求完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如果我不肯呢？”宋窈宁定定地望着他。

“那我……就只能让保镖带着你去求了。”

听见他的这个回答，她一点都不意外。

苏挽晴做了伤害她的事情，他劝她大度原谅，

她不小心撞伤了苏挽晴，他却如此逼迫她。

她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宋窈宁讽刺一笑，“好，我去！”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打车去了寺庙。

山上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很少有人选择在这样的天气来祈福。

青石台阶上的雪没化，正常走上去都要犹豫好久，生怕打滑。

宋窈宁却木着一张脸，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天空不断地飘落雪花，覆盖在她身上。

她整个人几乎成了一个雪人，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一步，一跪，一叩首。

不知过了多久，宋窈宁终于爬到山上。

额头磕得鲜血淋漓，却因为温度太低，结了一层冰。

住持见她这样执着，连忙将她扶了进去。

“这位香客所求为何？”

“我想……求一对姻缘符。”

宋窈宁没有选择苏挽晴要的平安符，而是选了姻缘符。

愿她和陆靳言，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修整过一段时间后，她坐了缆车下山。

回到医院后，她将那对求来的姻缘符分别甩给了陆靳言和苏挽晴。

“你们要的符我给你们求来了！”

看见手里的姻缘符，陆靳言瞬间脸色大变，他一把将她拽出病房门，怒不可遏地质问：“宁宁，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完，宋窈宁便转身离开。

陆靳言连忙追上来，攥住她的手腕，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宁宁，你别闹脾气了，我会弥补你！”

她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陆靳言像是疯了一样弥补她。

亲自下厨，喂她吃饭，给她守夜，帮她换药……

恨不得事事都帮她包揽。

宋窈宁却始终神色淡淡，无动于衷。

见没有效果，在她出院那天，他又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邀请全城名流，当着所有人的面送她礼物——

一条价值连城的祖母绿项链，和父母送她的那条几乎一模一样；

一片以她名字命名的星云；

还有陆氏集团 20% 的股份。

宾客们艳羡不已，纷纷感叹：“陆总对宋小姐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好啊……”

“宋总宋夫人要是知道陆总这么照顾窈宁，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了。”

直到苏挽晴出现。

她穿着素白的裙子，眼眶泛红，怯生生地站在陆靳言身后，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陆靳言立刻心软了，低声对宋窈宁道：“挽晴一直想跟你道歉……她那天不是故意的，这几天也很难过。”

苏挽晴咬着唇，眼泪要掉不掉：“窈宁姐姐，对不起……”

宋窈宁笑了：“你要原谅就你原谅，别带上我。”

说完，她转身就走。

停车场里，宋窈宁刚启动车子，突然一道白影冲了出来！

“砰——”

苏挽晴被撞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宋窈宁猛地踩下刹车，脸色煞白。

她不是故意的，是苏挽晴故意窜出来的！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看见这一幕的陆靳言怒不可遏，他猛地冲过来，一把拉开车门，方才的温柔荡然无存，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责：“宁宁！挽晴都已经道歉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

宋窈宁脸色惨白：“我没有，是她自己突然冲出来的……”

“够了！”陆靳言打断她，弯腰抱起昏迷的苏挽晴，声音冰冷，“你想说她故意跑过来让你撞吗，宁宁，是你蠢，还是我蠢？！”

医院走廊，宋窈宁赶过去的时候，正看见陆靳言撸起袖子献血。

护士第三次劝阻：“陆总，不能再抽了，您已经抽了 800cc 了……”

“继续。”陆靳言唇色发白，“我死没关系，一定要救活她。”

宋窈宁听到这句话，身子骤然一僵。

恍惚想起去年被困雪山时，陆靳言也是这样对救援队喊：“先救宁宁！我死没关系……”

当初深深印刻在脑海里的这句话，与此刻这一幕不断交织着。

一时间，宋窈宁有些分不清陆靳言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口口声声说着只把苏挽晴当妹妹，可只是妹妹，真的能做到这一步吗？

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到底爱不爱苏挽晴？宋窈宁不清楚。

也不想再弄清楚了。

良久后，确认苏挽晴脱离危险，她才苍白着脸回了家。

这一晚，她睡得并不安稳。

就在早上迷迷糊糊刚要入睡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一阵巨响。

陆靳言踹开她的房门，一把将她拽起来：“挽晴被你撞得这么重，断了两根肋骨，你难道不该给她一个解释吗？！”

宋窈宁抬眸，声音平静：“我说了，是她自己冲出来的。”

“不可能！”陆靳言冷笑，“她怎么会自己找死？！”

他拖着她上了车：“跟我走！”

宋窈宁拼命挣扎：“你到底要我怎样？！”

陆靳言停下脚步，盯着她的眼睛：“宁宁，挽晴无依无靠，你还这样欺负她……必须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