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懿，我知道你会水，别耍这种小把戏。」
父皇走到了母妃身旁，让她下水救我。
母妃高高抬起了下巴，骄傲地说：
「我和你们早就没关系了，况且，宋嘉懿水性最好了，你不是最讨厌别人装可怜了吗？」
于是，父皇背着手淡淡下令：
「宋嘉懿，起来。」
8
我想往上游，但口鼻中呛入了太多水，我已经没力气了。
咕嘟，咕嘟……
我的父皇和母妃就这么在岸上看着，看着我在生死一线中挣扎。
抽筋已经缓过去了，但我浑身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我放弃了，反正，父皇和母妃都不爱我。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无边黑暗之中，一双温柔的手稳稳地托住了我的双臂。
小嘉懿，坚持住，我来了。
重新呼吸到空气的瞬间，我如获新生。
昏迷过去之前，我看到了母妃复杂的脸色，我看到了父皇一脸慌乱地解释着什么。
我还看到了浑身湿透的皇后娘娘。
我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沁出了泪水。
9
短暂的晕厥过后，我很快就醒了。
身上换成了干爽的布衣，屋子里没有人，争吵声断断续续地从屋外传来。
「柔妃，你可知错？」
「我何错之有？作为替身，我已功成身退，堂堂天子，竟容不下一个弱女子吗？」
「柔妃，进了宫，你生是朕的人，死，也得是宫中的鬼！」
「你和嘉懿那丫头都喜欢皇后，那你们就和皇后一起过日子，死拘着我在宫里有什么用？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要过！」
父皇冷笑了一声：「求着我救你爹给你弟官位的时候，你没有自己的人生，现在什么都给你了，你就有追求了是吧。」
母妃梗着脖子道：「前半生我是为家族而活，后半生我也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笑话！这是皇宫，不是善堂！柔妃，你犯的可是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可诛九族。
母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半晌，她终于低了头：
「我跟你回去，但我要带俊儿回宫，现在他才是我的孩子。」
父皇气笑了：「你把嘉懿置于何地？」
「皇后娘娘喜欢她，妾就不夺人所好了。」
「你就
果蔬菜。
会在落水高烧后拒绝见父皇，写一些我看不懂的诗词。
有一次还突然剪了发尾，说从此以后要长伴青灯古佛。
每一次父皇都会平静地替母妃收拾残局，但我觉得，这次不一样了。
因为宫人们都说，父皇最爱的白月光回来了。
宫里的人都知道，父皇爱极了皇后娘娘，当初皇后娘娘回乡探亲时意外坠崖，大家都以为她遇到了不测。
父皇为此每晚在宫里酗酒，直到面容身段和皇后有九成相似的母妃出现。
柔妃当初明知道样貌相似还非要退亲进宫，不就图一个飞黄腾达？
现在钱权有了，家族也起来了，反倒开始介意当皇后的替身了，简直可笑！
她的贴身丫鬟行踪可疑，让人跟踪一下或许有大收获。
我惊恐地抬头看着父皇，他脸色阴晴不定，但并没有开口说话。
「嘉懿，怎么了？」
察觉到我的脸色不对劲，父皇问了一句。
还好嘉懿还小，没有长歪，可以交给皇后好好教养。
我摇摇头，死死地捂住了嘴。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我能听见父皇的心声！
为君者，最忌旁人揣测心意。
5
我就这么在坤宁宫住了下来。
皇后娘娘长得真的和母妃好像，但和母妃经常的冷脸不一样，她脸上总是带着三分笑。
和我说话温温柔柔的，会亲自教我写字，还会给我做好吃的糕点。
可怜嘉懿这么小就没了娘，她还那么小，我一定要好好对她。
所以我住在坤宁宫很放心，皇后娘娘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奶嬷嬷曾暗地里提醒我小心皇后下毒，我只是摇摇头，笃定说：
「皇后娘娘不会害我的。」
皇后娘娘真的很好。
但我还是想念我的母妃，我知道她一定没有死。
这些天我已经发现了，我能听到所有人的心声。
所以那天，我听到母妃的心声是真的！
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找过来。
只要我以后乖乖听话，母妃就不会生气了。
我在坤宁宫被养得极好，父皇再次见到我时都楞了楞。
他脸色柔和地对皇后说：「有雪慧在，是朕之幸。」
皇后脸色娇羞地低下了
是想让雪慧落下一个夺人子女的名声……」
父皇还没说完，我就推开了门走了出来。
母妃斜着眼看了我一眼，又变成了神色凛然的样子。
早就发现她在偷听了，来吧，继续哭着求我吧，我也会考虑回宫后对她好点。
我恭恭敬敬地朝父皇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大礼，朗声道：
「皇后娘娘秉性端淑，持躬淑慎，为天下女子之表率，若能在皇后娘娘膝下承欢，实乃嘉懿之幸也。」
母妃神色骤变，不可置信地抬头盯着我。

只因吃了父皇白月光递来的一块糕点后，母妃就甩开了我的手。
「我不要你了。」她语气决绝。
「你们父女俩，我都不要了。」
第二天，母妃死了，我对着她的遗体哭得晕了过去。
晕倒前，我意外听见了她的心声。
兔崽子别拦着我下葬，等我假死后就让你们后悔！
你们都不爱我，我等着你们涕泪交加求我回去！
我才知道，这都是母妃争宠的手段。
可是母妃，这里是最最无情的皇家。
1
「你真的觉得皇后给你的糕点很好吃？」
母妃面容平静，却让我无来由地有些害怕。
皇后和母妃长得很像，笑容和煦，总让我想起母妃的笑容。
而母妃，已经很久没这么对我笑过了。
「皇后娘娘笑起来和母妃很像……」所以我才忍不住接过了那块糕点。
「够了！」母妃冷漠地打断了我的话，她闭上了眼睛，半晌，冷笑了一声。
「果然……」
我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哀求：「母妃您在说什么？我以后都不吃皇后娘娘的糕点了好不好？」
我本能地感觉到母妃在生气，但我并不知道她生气的原因是什么。
只是下意识地想讨好她。
母妃将我的手一点点拉开，神情冷漠得可怕。
「你和你父皇都觉得我是皇后的替身。」
「既如此，你以后便认皇后为娘吧。」
2
母妃开始收拾自己的妆奁，她将所有细软打包成包袱，递给了贴身丫鬟巧红。
淡淡地说了一句：「等我。」
巧红眼眶红红的，郑重点头。
我看不懂她们在做什么，我只知道我惹了母妃生气了。
所以我穿上了平日不常穿的舞衣，在母妃面前笨拙地起舞。
一舞毕了，我仰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母妃。
「母妃，嘉懿错了，嘉懿跳舞给母妃赔罪好不好？」
其实我并不喜欢跳舞，我虽不是中宫嫡出，却也是正经的公主，怎么能学伶人的舞？
可母妃觉得，学舞让女子腰肢柔软，更显柔媚，以后能讨男子欢心。
平日里我总是找各种借口不练舞，但此刻为了让母妃开心，我跳得格外卖力。
母妃的神情从头到尾都很冷静，听了
头，一如雨后的初荷。
屏退左右后，父皇皱着眉，让我穿得朴素点，他带我去见母妃。
6
我很开心，还带上了我刚学会做的栗子酥，一路都在想着要怎么讨母妃开心。
父皇的步伐停在了京郊一座破落小院中，我终于看到了本以为再不会看见的身影。
「母妃！」
「娘亲！」
我不顾宫中自小教导的礼仪，拎起裙摆奔向母妃，却被一声脆生生的叫唤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小男孩，飞奔着扑向了母妃的怀中，母妃脸上是我许久未见过的笑容。
「诶！娘的小心肝，小心点！」
总算找来了，看到我们母慈子孝这一幕，你们总该后悔了吧。
「母妃。」我努力扬起一抹欢快的笑容。
「我就知道您不会死的，我还给您做了您爱吃的栗子酥，您要尝一块吗？」
我用帕子从小提篮里抽出一块栗子酥，小心翼翼地捧到了母妃面前。
小男孩一把打掉了我手中的栗子酥，高声道：
「娘亲才不稀罕你的栗子酥呢！娘亲天天给我做！我们都吃腻了！」
我愣愣地看着那块栗子酥滚落在泥土上。
我也爱吃栗子酥，从前也曾撒娇求母妃给我做，可母妃总是冷着脸道：
「要吃喊你奶嬷嬷做去，做这栗子酥都让我的手变粗了。」
怎么的一出宫了，就能天天做栗子酥了呢。
7
我努力咽下喉间哽咽地泪意，双手把小提篮朝母妃递了过去。
「母妃，这是我亲手做的，以后嘉懿都做给您吃，您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母妃不为所动地看着我。
这孩子好烦，皇上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愣住了。
小男孩冲上来狠狠打落了我的篮子，篮子里的栗子酥滚落了一地。
「你好烦啊！能不能别来烦我娘亲？」
我被带得脚步踉跄着退后了几步，却没有留意到背后就是水池。
扑通！
铺天盖地的池水争先恐后朝我耳鼻涌来，我正想往上游，却发现右脚抽筋了。
我挣扎着在水面沉浮。
救我，救救我，娘亲……
透过水面，我清晰地看到了母妃牵着小男孩的手，一脸冷漠地看着我在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