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顾月殊抹去了痕迹，下一秒一道急切的身影停在她面前，

“你刚刚有没有进实验室？”

“没有，门都锈了，我怕有危险。”

许佳年明显松了口气，

“那就好，我光顾着在家给你准备惊喜，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走，我们回家！”

顾月殊顺从地点头，任由他半拥着离开。

几个小时前的暧昧气息还没有从房间褪去，餐桌上摆满了菜肴，卖相精致，可没有一样是顾月殊爱吃的。

水煮鱼、口味虾、浓油赤酱，辛辣扑鼻，是沈念的最爱。

顾月殊想起了自己入狱的那晚，沈念端着滚烫的辣油淋到她的头上。

“你去告啊！不识好歹的贱人！”

顾月殊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搅，再也提不起半分食欲。

许佳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不合胃口吗......”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你刚出来，口味肯定变淡了，我马上倒掉，重新给你做！”

五年前，许佳年连她不吃葱姜蒜的习惯都记得清清楚楚，变着花样给她做清淡的粤菜、淮扬菜。

五年后，他为她准备的“接风宴”，全是另一个女人的口味。

桌角甚至还残留着一小滩水渍，明显是刚刚有人用餐过。

“不用......”

顾月殊刚想开口阻止，胃部却一阵绞痛。

牢狱里饮食不规律，她的胃病更重了。

许佳年心疼的扔下盘子扶住她，“胃又疼了是不是？我去煮碗清淡的面！”

望着厨房里那个为她忙碌的男人，顾月殊鬼使神差地走向了他的卧室。

原本放着她照片的位置，换上了一个俗气的粉色摆件，她养的多肉早已枯死，取而代之的是一盆娇艳的玫瑰。

每一处细节都让顾月殊知道自己不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窗外下起了小雨，许佳年的手机突然响了。

“月殊，帮我接一下！”

顾月殊划开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沈念带着哭腔的声音：

“佳年，我没带伞被淋湿了，衣服都湿透了......”

没等顾月殊回应，许佳年从厨房冲出来一把夺过手机，直接按了挂断。

“证据马上就齐了！我真的受够跟这个女人演戏了！”

他转身回到厨房，却不再专注。

几分钟内，他先是打翻了锅，又是摔碎了碗，最终他长叹一口气。

把围裙一甩，急匆匆穿鞋往外走。

“月殊，我刚想起来工作上有些问题没有处理好，等我处理好就回来接你！”

许佳年抓起玄关上顾月殊买的雨伞，“砰”地一声关上门。

甚至来不及看顾月殊一眼。

那个曾经说永远不会对她撒谎的男人，现在为了另一个女人满口谎言。

胃还在隐隐作痛，五年的牢狱生涯，早已让她习惯了忍耐饥饿，却没教会她如何忍耐这种深刻进入骨髓的背叛。

顾月殊去厨房，接着煮许佳年没有煮好的面。

她木然地夹起一筷子，没有放盐的面咸得发苦。

后知后觉地抬手抹了把脸，满手湿凉。

她等不及三十天了，她以建筑老化有危险为由向相关部门提出销毁实验室，工作人员说正在提交申请，届时会跟她联系。




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沈念踏着高跟鞋走近沈念。

“我和佳年处处给你机会，真没想到你能干出这么下贱的事！”

她等闻声过来的员工聚拢，才叫嚣着宣告。

“这个女人是对家派来的卧底！她故意接近佳年，就是为了销毁公司的核心机密！”

议论声瞬间炸开，听到动静的许佳年疾步走来。

沈念气焰更甚，拽着许佳年的胳膊。

“佳年！你快告诉大家！是不是她利用你接近你，销毁了公司的机密！”

旧事重演，顾月殊想起五年前的噩梦。

见许佳年默不作声，沈念添了一把火。

“佳年！事情已经捅出去了！总得有人为这件事承担！”

“你是想看着我被‘诬陷’离开吗？”

许佳年神色痛苦，思索几秒后才低声说。

“我最近只给月殊开放过全部权限，月殊......确实有这方面的嫌疑”

他此言一出，无异于亲手将顾月殊钉在了耻辱柱上。

“我就知道她是这种人！”

“坐过牢的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面对千夫所指，顾月殊没有慌乱，她举起手机连上了桌面上的微型监控仪。

画面中央，沈念正鬼鬼祟祟地在顾月殊的电脑上销毁数据，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快意。

“证据齐全，销毁数据的是沈念，我已经帮你报警了，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许佳年猛地挡在脸色苍白的沈念身前，不可置信地看向顾月殊，

“月殊！你有必要这么狠心吗？”

“念念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许佳年，你在这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许佳年内心慌乱，情急之下将秘密基地泄出。

“念念，你别怕，核心数据就在咱们那个基地里，我不会让你坐牢的！”

顾月殊轻笑一声，下一秒拨通了工作人员的号码。

“不用等了，爆破吧。”

话音刚落，手机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几乎是同一时间，许佳年猛地捂住胸口，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他痛苦地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顾月殊缓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苟延残喘。

“许佳年，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命是谁给你的？”

“既然你这么喜欢你的念念，现在我让你选。”

“警察马上到，要么你给顾念犯罪举证，亲手送她坐牢.......”

“要么我把关联你生命的核心数据销毁，你直接死亡。”

许佳年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求生意识让他猛抓住顾月殊的手。

而另一侧，顾念哭着喊着许佳年的名字，一遍遍求着许佳年不要让她坐牢。

顾月殊笑了笑，下了最后通牒。

“我数三个数，三、二、一......”




许佳年声音发颤，“你要销毁什么实验室？！”

顾月殊抚着胸口抚平呼吸，

“我入职了新公司，刚好分到一个废弃实验室，准备重新布置一下。”

许佳年稍稍放下了心但还是不安，

“哪家新公司？地址在哪？”

不远处的沈念嘤咛一声，“佳年，我头有些昏......”

许佳年的注意力被全部夺走，疑虑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打横抱起沈念，匆匆离去。

手机叮地一声轻响，是条新短信。

顾月殊，你看到了吗？他连问你一句伤势都没有，心里眼里只有我。他对你不过是愧疚！识相点别再纠缠佳年了！

胸腔里的酸涩感让她知道十多年的感情不会被轻易放下，她走到地下停车场想冷静冷静，却发现沈念和许佳年还没有离开。

“佳年…...我知道你当初接近我，是为了帮顾月殊翻案。”

“我都知道的…...可是我爱你，所以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帮你收集证据。”

“我只是......只是想多留你一会儿…...”

沈念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回来了，你也该走了，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是某个瞬间......”

许佳年愣在原地，他没有想到沈念如此爱他，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他猛地抱住沈念，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念念，别离开我！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沈念的哭声还在继续，“我不信......”

为了安抚怀里的人，许佳年从车里拿出一个档案袋，“这是五年来我为月殊搜集的证据。”

下一秒他打开打火机，象征顾月殊清白的证据在他手中化为灰烬。

他指着自己的心脏，一字一句许诺。

“沈念，我的心里，早就只有你了。”

顾月殊亲耳听见许佳年的坦白，亲眼看见两人深情亲吻。

她目睹了两人如何深情交织，如同水缸里蹦出的鱼，边啃边滚进车里。

车窗玻璃隔绝了大部分声音，但那晃动的车身，以及隐约传来的布料摩擦声和急促的呼吸声，足够说明一切。




几个小时后许佳年回来了，冲她笑笑，“问题有些棘手，好在处理完了。”

看着他领口上的口红印，顾月殊只觉得现在的许佳年烂到了骨子里。

“这次的发布会是我以你为灵感设计研发的，月殊，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爱情有多宝贵！”

下午，许佳年不由分说的把顾月殊带到了发布会现场，说要给她一个惊喜。

“今天，我要向大家介绍一款划时代的产品——“YS”系列家庭陪伴机器人！”

许佳年深情款款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顾月殊身上。

“它将拥有人的情感，让陪伴更有温度！”

YS，月殊，顾月殊感到心里有什么地方缓慢的恢复跳动。

就在这时，机器人胸口刻着“YS”的金属铭牌掉落在地，露出了底下的“SN”。

全场哗然。

许佳年迅速弯腰捡起铭牌，

“一个铭牌都装不稳！发布会开始前你们没做检查吗？一个个干什么吃的！”

工作人员结结巴巴，

“我们几个小时前就来了，可是钥匙在您那，我们打不开，等您来的时候只够布置发布会......”

许佳年慌乱的看向顾月殊，他怕顾月殊知道他没来公司，强行拉回话题，

“我们的“YS”系列机器人，具备了先进的类人情感模拟系统，它能理解并表达情绪，与人没有分别。”

许佳年在大屏幕调出数据分析，

“为了让我们的机器人拥有更真实的‘灵魂’，它的核心情感数据库，参考了我一位故人。”

复杂的曲线图、数据柱状分析占据了主画面。

侧边标注着清晰的数据标签，密密麻麻，一条条，一列列。

那是她的数据。

五年前她伏在许佳年背上，笑着闹着，让他记录下只属于她的情绪密码。

“佳年，你看，我开心的时候心跳会这样！”

“哼，我生气了！你看这个波峰！记下来，以后不准惹我生气！”

场内的惊叹声将顾月殊拉出回忆，

“用爱人的数据创造出有温度的机器人，这简直是科技界的浪漫天花板！”

其乐融融间幻灯片画面一闪，突然播放了五年前顾月殊入狱的新闻。

全场炸开了锅，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射向顾月殊。

“什么？她就是那个害许总公司差点破产的女人？”

“天呐！她怎么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刚出狱就跑来捣乱吗？真不要脸！”

“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一块奶油蛋糕呼啸着砸在她身上，紧接着是酒杯，甚至是垃圾。

“住手！都给我住手！”

许佳年冲下台将狼狈不堪的顾月殊护在身后，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沈念愤怒的声音。

“顾月殊！你怎么阴魂不散还来勾引佳年！”

看见沈念，顾月殊拉住了许佳年。

“是许佳年带我来这的。”

许佳年僵住了，他抽出自己的胳膊，

“月殊，现在还不到摊牌的好时机，再等等......证据就快到手了......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相信我......”

为了她？顾月殊再也忍不住了，

“就算证据不足，这么多年你掌握的东西，难道还不能让她沈念伤筋动骨吗？！你到底还在等什么！”

沈念脸色微变，眼神闪过一丝犹豫。




“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是顾小姐先跟许总在一起的吧？就算她后来犯了错，沈小姐这......不算是第三者插足吗？”

展厅里窃窃私语，沈念脸色煞白，眼眶里雾气氤氲，

“佳年......你告诉他们你爱的是谁？你告诉他们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许佳年立刻回身，将她半搂在怀里，“当然是你，念念，我爱的人一直是你。”

他转头看向众人，语气带着施舍。

“月殊她......刚出来，求我带她来看看，毕竟这里也有她过去的心血。我一时心软，想着让她过来吃口饭，大家别为难她。”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更响亮的议论，夹杂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天哪，刚放出来就跑来纠缠前男友？”

“还让许总带她来这种场合，她怎么好意思的啊！”

“真是不要脸！许总和沈小姐好好的，她非要来膈应人！”

哄好沈念后，许佳年重新站到顾月殊身边，

“你该走了，这里不欢迎你。”

嘴唇说出绝情话语的同时，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飞速补充了一句。

“沈念受不了刺激，被这么多人指指点点，她会崩溃，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全完了！你再忍一忍。”

顾月殊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所有情绪。

还未及顾月殊回应，许佳年就拽住她的手腕，强硬地拉她离开。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那台本该展示温馨陪伴的机器人周身的指示灯疯狂闪烁。

“怎么回事？！”

许佳年脸色大变，厉声质问旁边的技术人员。

技术员慌得满头大汗，

“它好像......好像接收到了外部冲突指令！”

机器人疯狂失控，扫向舞台侧面一个巨大的LED显示屏支架！

支架本就因为临时搭建而不够稳固，被机器人一撞，朝着站在屏幕下方的沈念砸去！

与此同时，机器人的辅助臂闪电般刺向顾月殊的脖颈！

两个女人，同时陷入了绝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顾月殊甚至能清晰地看见许佳年瞳孔的剧烈收缩。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实验室里一瓶危险化学试剂意外倾倒，那时的许佳年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她面前。

腐蚀性液体灼伤了他的后背，却笑着对她说，“别怕，有我在。”

许佳年动了。

他没有救更近的顾月殊，而是松下拽住顾月殊的手，飞奔向了沈念。

顾月殊比谁都清楚，许佳年在那一刻的选择，无关算计，无关权衡，仅仅是本能。

就像很多年前，他保护她一样。

沉重的显示屏轰然砸下，许佳年抱着沈念，狼狈地滚到一边。

他急切地检查她有没有受伤，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后怕与紧张。

“念念，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而另一边的机械臂紧贴上顾月殊的动脉。

许佳年紧紧抱着沈念，沈念则依偎在他怀里，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向顾月殊。

那眼神，像是在说：看，顾月殊，你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顾月殊异常的平静，甚至没有闭眼。

即将刺入的前一刹那，机器人停了下来。

是安保人员及时切断了主电源？还是机器人内部冲突终于导致了系统崩溃？

顾月殊不知道，也不在乎了。

残留的余力让机器人狠砸向顾月殊，顾月殊狼狈的倒在地上，手臂全是鲜血。

手机滑落在地上，叮铃铃如同催命铃般响起。

许佳年这才反应过来，像是做错了什么事的小孩，跑过来将顾月殊扶起。

“月殊，你流血了，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顾月殊只觉可笑，她想拿回手机，却在与许佳年的接触中，误触了接听。

下一秒，电话那头声音清晰地传来。

“你好？请问是顾月殊女士吗？这里是市安全管理处，关于您前几天提交的实验室销毁申请，我们已经审批通过。预计最快十五天后可以安排爆破作业，具体事宜我们需要跟您当面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