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这种事情等结婚之后再说吧,今晚你先和你姐睡。”
冯嘉颖的提议虽然很有建设性,但实际操作的危险性很大。
徐青源最终还是拒绝了。
随后两人又一边闲谈,一边等候猪肉出锅。
属于老徐家的土屋烟囱,也升起了一缕缕木柴烟气。
此时,屋内烧的正旺的火炕上,一张黑漆圆桌摆在正中间。
而在圆桌上,还有着满满一大盆炖野猪肉。
浓郁的肉味弥漫了整个屋子。
野猪肉一旁,一小碗炖鸡肉相比之下,就显的比较抠搜了。
徐青国坐在炕头边上,看着那一小碗鸡肉,一个劲用傻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这个妈。
简直就是太抠门了,一整只大公鸡才匀出来这么一小点。
要不是他趁着母亲不注意,偷偷撕下来一个鸡腿带出来。
他估摸着就只能带鸡屁股和鸡头来。
晚饭做好。
冯嘉颖拿了一只大碗,给自己盛了一些,之后就回到了后院的小屋。
徐青源则是招呼徐青国上炕吃肉。
爷孙三人团团围坐。
“这猪肉炖的真烂糊啊,看着就好吃!你俩也吃啊!愣着干哈?”
徐老爷子夹了一筷子肥肉放进嘴里,脸上慢慢的陶醉神情。
不同于前世被大泡篮子顶了之后的那副身子骨。
现在的徐老爷子吃嘛嘛香!
像是这样充满油脂的猪肉,老爷子已经很长时间没吃到了,自然香的不行。
徐青国见状,也是再没了束缚,特意挑了一块大肥肉吃。
连带着肉汤和肉块,稀里呼噜的造了起来。
徐青源跟着尝了一筷子。
那股猪肉的腥膻气味还在,只不过肉香里还夹杂了一些松木香。
就是不知道老爷子和徐青国两人,为啥依旧吃的那么香。
或许是跟这个年代缺衣少食有关系吧?
但凡有口吃的,人们都宝贝的不行,吃肉那更是如此,简直跟过年似的。
不过该说不说的,这种有着松木香气的猪肉,细品起来还是不错的。
徐青源也不管其他的了,同样开始端碗抢起了肉。
毕竟,就徐青国那个吃肉的速度。
筷子都快抡出残影了。
他要是再不快点,那可真就是连个肉丁都吃不着了。
旁边徐老爷子见状,则是笑眯眯的盯着自己的两个大孙子。
就桌上的这一大盆子肉,放眼周围几个屯,除了特别富裕的。
也就只有他们徐家敢这么吃!
俩小子随便夹起的一大块子肉,都能顶住一个林工两三月的肉量。
这年头大家都穷,除开过年,和一些大日子外,寻常人根本舍不得买肉吃。
简单的吃了几块猪肉,又喝了一些鸡汤后,徐老爷子就算是吃饱了。
而后抽出自己的烟锅开始蓄烟丝。
“砸吧”了几口,又起身走到被褥压着的大木柜前。
这种摆放在火炕上的柜子,算是东北这边的老传统了,也叫疙瘩柜。
但凡是家里有火炕的,都会整上这么一个,用来储存被褥和其他东西。
当然,也有人会将炕柜做的十分矮小,方便在上面叠放被褥。
总之用处多多。
老爷子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将最上方一个锁了的格子柜打开,伸手进去摸索了一番。
很快,便从里面摸出了一个有些泛黑的金属饼干盒子。
对着正在端碗炫肉的两个孙子晃了晃。
“呀!饼干盒!爷你是要给我俩吃饼干吗?”
徐青国一眼就认出了盒子上的饼干图案,激动的放下了碗筷。
旁边徐青源见状倒是若有所思。
他记得,前世自己去辽沈支援建设的时候,老爷子就是从这里给他掏的钱。
至于之后的事情,他其实也没啥印象,全都是听徐青国说的。
老爷子出事后,三叔一家就过来探望。
然后趁二婶不注意,直接进家偷走了饼干盒子,之后再没来过。
二婶气不过,还以为他们拿走了啥宝贝。
直接去找了林场队长。
说是家里进了贼,招呼民兵去三叔家里拿人。
迫于压力,三叔最终还是赔了二婶十张大团结,二婶这才没追究。
所以,这个饼干盒里究竟有什么,即便是二婶子这样的狠人,也不知道。
“青源,去,把我的半瓶高粱糠拿出来!”
老爷子叮嘱一声。
而后捧着饼干盒子,面色严肃的重新坐回原位。
徐青源头闻言,起身便去拿酒,这算是老爷子最爱喝的酒了。
平日里老爷子喝的,基本都是当地土作坊里的土烧,一两毛钱一大瓶。
不仅仅是因为他便宜,还因为他后劲大,喝完了倒头就睡。
当然相比起高粱糠来还差点意思。
这是供销社才能买到的好酒。
价格也不算太贵,通常七毛钱一瓶,只是因为限量供应,显的有些难买。
兴安岭这边昼夜温差大,林工干的又都是体力活,又冷又累。
所以不管男人女人,都乐意整两口。
这也就导致,不管是什么类型的白酒,都供不应求。
至于那些比高粱糠更好的白酒,诸如茅台,剑南春,西凤之类......
想要购买的难度则更高,不仅价钱变高了,而且还需要托关系找人帮忙。
这年头,谁家办事桌面上要是能整一批茅台或是剑南春。
那在亲们的唠闲话题里,指定能成别人羡慕的对象!
徐青源拿着白酒,给老爷子倒了半暖瓶盖。
随后又用热水给老爷子温上。
暖瓶盖是铝做的,导热性很好,这年头家里人喝酒,基本都是用这个。
不仅是因为它随处可见,还以为它盛的多,喝起来也痛快!
看着徐清源给自己倒酒的认真劲。
老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青源,你马上也成家了,得学会喝酒,这么着,你给自己也倒一碗。”
“爷,我也要喝!我也要喝!给我也整一碗!”
一旁徐青国也是激动的接茬。
只不过,他的话却被老爷子下意识忽略,瞪了他一眼道。
“你喝啥?你小子又没结婚!这不浪费我的酒吗?一边喇去!”
“爷你偏心!”
徐青国被说的憋嘴。
不过视线却始终都放在那碗白酒上,不停地吞咽着唾沫。
平日里他们两兄弟就淘,什么事情都尝试过,白酒自然也喝过。
不过可不是这种高粱糠,而是老爷子的那种是土烧。
虽然难喝,一股子苦涩味,但也算解馋。
看到徐青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小碗后。
徐老爷子这才将捧着的饼干盒打开,从里边拿出一沓子大团结。
然后又在饼干盒里找了找,顺道拿出了两张票据。
看也不看,直接就丢给了徐青源。
“青源啊,你结婚,爷爷也没啥能给你的,这钱和工业票你拿着。”
“嘉颖那女娃,爷也看了,是个踏实人,你以后就安心过日子。”
“至于她身上的问题,你也别多想,没啥用,听明白没?”
“人家是个好姑娘,你可千万别拿这个说事!”
徐老爷子絮絮叨叨的说着,听得徐青源眼眶微红。
他能感受到老爷子话里的温度。
处处都是在为自己着想。
这种话他已经很久没听到了,想哭又不能,只能一个劲的无言点头。
“青源啊,爷这些年也没攒下来啥,那些贵的指定是给你凑不齐了。”
“这自行车和缝纫机的票你拿着,还有钱,两个人先把证领了,日子过上。”
“等消停了,爷再进山再打点东西,到时候给你再好好办一场。”
“也算是对你死去的爸有交代了。”
徐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暖瓶盖喝了一口。
那目光中的慈爱,让徐青源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
端起酒碗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混合着眼泪的酒水入肚。
强烈的辛辣感不断刺激他的喉咙和胃,让徐青源感受到了生活的真实。
婚姻三大件,即便是往后推几年,那也是了不得的东西!
这年头办婚礼别说三大件了!
就算是一个自行车,一台缝纫机,那也够对人炫耀的了!
而除了自行车票和缝纫机票,老爷子还给了他差不多六百多块。
七零年代!六百多块啊!估计是老爷子几十年的积蓄!
即便是想将婚礼大办,也用不了这么老些钱!
徐青源越想越感动。
刚想继续说什么,旁边徐青国却直接开口打断了他。
“大哥,你少喝点,少喝点!哎呀!给我留一点!让我舔舔碗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