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宋栀陈易的其他类型小说《生娃后和离:夫人你为何这样全文》,由网络作家“三鲜馅儿”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完成宋母交代的任务,宋栀就迫不及待离开,但也没把陈易一个醉酒之人扔在屋里,而是叫了前院的一个小厮守着他。宋栀舍不得母亲,宋母也好像还有千百句话要交代的,母女俩便一同去了后院宋栀的小院里。母女俩没睡觉,也睡不着,最多再待两个时辰,用来睡觉实在是浪费。宋母想了想,问宋栀要不要洗个澡。宋栀本来没想的,听到洗澡两个字后,头皮发麻身体发软,仿佛已经置身于热水中了。她兴致勃勃,喊人备水:“翡翠!”出嫁前宋母边亲手给女儿洗了头发,当时她心情复杂,一边欣慰她竟真把一个两个手掌长的小人儿养成了这么齐整漂亮的大姑娘,一遍难过女儿嫁人,还嫁到了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穷秀才家。她当时还想呢,谁知道下次再给女儿洗澡洗头是什么时候,结果下一次来得这样快,满打满算也...
宋栀舍不得母亲,宋母也好像还有千百句话要交代的,母女俩便一同去了后院宋栀的小院里。
母女俩没睡觉,也睡不着,最多再待两个时辰,用来睡觉实在是浪费。
宋母想了想,问宋栀要不要洗个澡。
宋栀本来没想的,听到洗澡两个字后,头皮发麻身体发软,仿佛已经置身于热水中了。她兴致勃勃,喊人备水:“翡翠!”
出嫁前宋母边亲手给女儿洗了头发,当时她心情复杂,一边欣慰她竟真把一个两个手掌长的小人儿养成了这么齐整漂亮的大姑娘,一遍难过女儿嫁人,还嫁到了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穷秀才家。
她当时还想呢,谁知道下次再给女儿洗澡洗头是什么时候,结果下一次来得这样快,满打满算也就三天。
“你也不要随着女婿,身体吃不消要同他讲。”
宋栀坐在木桶里,氤氲的水汽的漂浮的花瓣遮挡了大半娇躯,身前的红痕清晰。
人舒服起来,也不知羞了,宋栀抹了把滴汗的下巴,点点头。
“娘,说起来,你不觉得今年的春夏也得时间短吗?”
宋栀状似无意,似乎是因为热水澡联想到的,“我记得前年这个时候我因为热洗凉水澡叫你骂来着。”
“你还挺记仇!”
宋栀哼了声,“还说着凉流鼻涕什么的,结果我根本没事儿。但是你看现在,我总觉得冷。”
“昨儿我给做午饭,用韭菜炒了鸡蛋,听婆母说韭菜才割过一茬。”
她说着转头去看母亲神色,见她果真若有所思,“娘,我记得之前爹爹说要去蜀地瞧蜀锦,听闻蜀地闷热,蜀锦是不是很薄啊?要是像去年一样,薄衣服才能穿几天?”
“傻孩子,蜀锦不薄,算厚的,春秋穿正好......”宋母不再说话。
去年天气和往年不同,春天来得晚,没过几日却进入盛夏,夏日炎炎,似乎比以往的夏天更难捱。夏天一过,秋天也没持续多久,第一场雪很快就落了。宋母全都想起来了,去年秋霜下得早,周边村镇的居民几乎是日夜不停,才把庄稼都收完。
比起居安思危、未雨绸缪,人是很习惯高枕无忧的。对于成熟环境产生变化的感知,说迟钝也不迟钝。不迟钝体现在他们可以迅速发现不同,从而采取措施积极应对;迟钝则体现在他们相信环境的成熟度,觉得一次的变化只是意外。
可宋栀清楚地记得,这次天气的变化其实是循序渐进的,进而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元朔二十五年的时候,陕西的黄河段久不开化,两岸百姓恐无水浇灌田地。
事关温饱,恐慌是压也压不住,也是因为这个,当年陈易才定了官位,没到走马上任的时候呢,就总是在户部一待一整天。
宋母看着玩水的女儿,若有所思。他们不务农事,没能把一切结合起来看。
“那你觉得春衣料子可要少进些?”宋母心中已经有了盘算,不过女儿名下有间绸缎铺子,还有两间布庄,便有心考校一番。
天气多变,具体的她也记不清,思考片刻道:“绸缎庄子倒是不用有什么变化,富贵人家一到了季节都换衣裳,两套四套的都有定数。布庄少进两成吧。”
“两成?”
“布庄面向普通百姓,春秋衣裳本就能互相穿着,冷的话里头加件保暖的细布衣裳就行。每年大批进货春衣料子的时候,进价定下来多少年了,一匹布上下差不到十文钱,就算春天卖出去不到一半,堆放到秋天再卖,应该不会有损失。”
宋栀觉得,冬天才是挣钱的好时候呢:“比起蜀锦那金贵东西,不如叫爹往山东和陕西多走走,买些田地好好种棉花。”
“要我说绸缎这东西就是看个漂亮,不如太/祖爷实在......”
宋母赶紧把女儿叭叭不停的小嘴给堵上,“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大邺的开国君主太/祖爷为了休养生息,也出于重视民生的角度,在稻米小麦之外,还鼓励百姓种植棉花,到了太/祖爷驾崩的时候,三十五年后,大邺的百姓吃饱穿暖已成普遍。
可能都是一个过程,中间两个皇帝也没有更改国策之意,直到现在。
元朔帝嘛,是个贪于享乐的。明面上不违逆祖宗之意,可上行下效,自有人为了哄他高兴顺着他的心意做事。
就看她爹,不也一心往绸缎这华而不实的东西上费心钻营。蜀锦紧供着皇族贵人们使用,余留下的那一点又不知被分成多少个份额散落在各地富商手里,费老大劲,能弄来多少?
已经有些不计成本的样子。
宋栀眼珠子乱转,“有时候做生意也是烦,当个大地主也挺好,只管收租!”
这是认真分析了两句又开始不认真了,但宋母已经觉得满意了,“蜀地其实也是不好进,我也担心你爹,也四十多岁了。”
宋栀赶紧点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呀!”
她东扯西扯,为了宋家生意不假,更多的就是为了不让她爹入蜀,还没等她顺其自然说得再明白点,她娘就上道了。
前世宋父就是死于蜀地,官府调查后按了“路遇山贼”结案。
宋父一死,他的弟弟也就是宋家二伯,便联合宋家族老上门逼迫宋母收下二房家的小儿子做承嗣之人。
宋栀不知真相如何,但二伯他们不怀好意是真得不能再真,他们也确实是得利者。陈易做知县断官司时便说过,受益人大多不是无辜之人。
“娘,家里现在还和赵家镖局合作吗?”
“是呀,合作多少年了,怎么问这个?”
宋栀道:“赵叔年前没了,听说接手镖局的是二儿子?我记得赵二不是个勇猛的,以为会是赵家大哥接手生意。”
“唉,赵家大郎的那个继母厉害着呢。”
“要不让爹换个镖局走镖吧,我觉得赵二实在不行,真出什么事,他这个镖头保准比谁都跑得快。石师傅老道有经验,我看赵二不见得容得下他们师徒几个。”
是啊,他们可是一直和赵家大郎关系匪浅的,这镖师们不同心,就不可靠。
宋母十分欣慰,“你长大了,考虑事情开始比为娘周全。”
“才不是,是爹娘一直忙着女儿的婚事,顾不上自己了。”宋栀声音变得闷闷的,又想哭了。
前院西厢房里,陈易终于醒了,守着他的小厮警醒,听着点声就睁开眼,瞌睡虫跑了个干干净净。
“什么时辰了?”
“快过申时了,小姐还说您申时不醒就要小的叫你呢。”这是告诉姑爷,小姐可没有要在家过夜的意思。
陈易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也不觉得他多嘴,更不会觉得被冒犯。仆役们处处为主子考虑,是好事。
当天晚上,宋栀和王氏说了出门去县里的事,用了去看绸缎铺子和布行的经营情况的理由。
绸缎铺子和两间布行是宋栀明面上的嫁妆,王氏听完就应了下来。小儿媳是城里人,对安阳县熟悉得很,带上陈宛也没什么事。
“我还想去看望一下夫君,就是不知会不会扰了他。”去都去了,不主动提下去看陈易说不通,但若是王氏不让她去,那简直就是皆大欢喜。
王氏这时才露了个笑,带点揶揄,似乎是在说:看铺子是假,看我儿子才是真吧。
宋栀......
“才成亲,正热乎着,你娘我也是过来人。”她小声和宋栀说了句。
“你不用担心扰了老三。他小时候去下河村老秀才那里读书时,我去偷看过。边上孩子再怎么吵闹,他也能认真读书。”宽慰宋栀,也顺带夸夸陈易。
王氏现在对宋栀是真的满意。漂亮端庄,贤惠孝顺,心里还记挂着她儿子。
宋栀刚进门时,早上不起,不事公婆,唯有吃饭时露个面。便是这露面,也跟个病秧子似的白着一张脸,眉间也总是微微皱起,偶尔流露出的嫌弃更是让她气不打一出来。
陈家这样的庄户人家,娶了个县城里的富贵小姐,是委屈宋栀了不假,但他们家也不是上赶着,非娶不可啊。
王氏没往宋栀已经到了非嫁不可的年龄这上面想,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嫁进来,就好好过日子,而总觉得自己委屈,这日子是必然过不好的。
所以王氏不止看那点眼前事,她又不是七老八十了,用谁伺候?比起宋栀那娇养了十七八年的小身板,她可要有力气能干多了。
还不是怕她和陈易过不好。
夫妻俩,就得互相记挂着,互相心疼着,日子才能越来越好。
宋栀也不反驳她,记下了陈易午休的时间,又问:“也快端午了,家里也有什么缺用,我正好带回来。”
王氏摇头,“端午过后就是你小妹的生辰,咱家都是五月初四去县里。”
宋栀故作惊讶,“讶!是我们小碗儿的生辰啊!”
她把陈宛半搂在怀里,“小碗儿有没有想要的想吃的,嫂子给你买。”
陈宛没亏过嘴,也不知道想吃什么,见过的东西也不多,也说不出来要什么,只是扭了扭小身体,呵呵笑。
话都说到这了,宋栀就问了下陈老汉和王氏的生辰。
王氏:“问这做什么,我们大人又不过生辰的。”
宋栀:“你们就是不过,我做儿媳妇的也得知道,哪怕当天给您端上碗长寿面。”
她也没再多说什么,比如以后每年过这种话。她和陈家哪里有以后的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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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半时辰的牛车。
好在今天去县里的人少,虽车费多了两文,但能松泛许多。不算赶车的赵老汉,除了宋栀和陈宛两个,对面只坐了一对妇人。
陈宛一开始还兴奋不已,半个时辰后就被晃悠的昏昏欲睡。宋栀把陈宛牢牢搂住,让她趴在自己腿上,手还在她后背上慢慢拍着。
“秀才娘子是个心细的,等将来有孩子了,肯定能把孩子照顾好。”对面说话的妇人四十多岁,面上深深浅浅的皱纹不少,眼睛却带着些清亮,挺温柔的模样。
宋栀觉得眼熟,但不认识。
见宋栀露出些迷惑的样子,夫人自我介绍,“我姓乔,夫家姓张,村里人都叫我乔娘子。”
宋栀有些印象了,这位乔娘子守寡多年,抚养一子一女长大成/人。寡妇门前是非多,就是有子女在身边也免不了被一些风言风语搅扰。
宋栀听王氏提起过,说这位乔娘子头些年过得很苦,好在儿子成家立业,女儿也嫁了个不错的人家,日子也算是好起来了。
寡妇......宋栀心里一动,接话道:“婶子,我听娘提起过您,您这是去县里买东西?”
她是做不了寡妇,自己和乔娘子的境况也天差地别,但总归要独身抚育儿女。宋栀想了,不管说什么,和她说说话总没错,万一那句话就给了她启发呢?她这叫提前做好一切准备。
“是也不是......这是我儿媳妇,带她去医馆抓几副汤药。”
宋栀看向挽着乔娘子胳膊的女子。
女子二十多岁,半低着头,听到婆母介绍自己才挺了下脖子。
宋栀瞧她脸上带了几分苦相,“张大嫂。”
女子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看了眼趴在宋栀腿上睡得香的陈宛,又把头低了下去。
宋栀见过这样的眼神。羡慕的,想接近又不敢的,再带着许多的可怜。
乔娘子拍了拍自个儿儿媳妇的手以示安慰,又和宋栀说:“这小碗儿,上车没多久就开始睡。陈家嫂子会养孩子,我看着她比村里同龄的孩子都高。”
“是,能吃能睡。”
一路无话,直到快到县城。
宋栀问:“婶子,您是带嫂子去的仁心医馆吗?”
“是啊,仁心医馆开了多少年了。”乔娘子答过后眼睛闪了闪,“是有什么不妥吗?”
秀才娘子是城里人,知道的肯定比她们多,乔娘子往前探了探身体。
“倒也没有,只是我娘常去的是回春堂。”
乔娘子疑惑,“回春堂?十多年前不是因为......”治死了人,被人拆了牌匾,砸了铺子。
“是,回春堂牌匾没了,但那位老大夫还在。”具体发生什么,宋栀也不知道,但她能来到这世上,用她娘的话说,感谢完列祖列宗和天地神灵,还得感谢下这位姓李的老大夫。
宋栀觉得,说起感谢李大夫时,她娘的神色语气要认真多了。
“我就是想起来了说一嘴,仁心医馆也是个好去处的。”宋栀不再多言。她也是看张家大嫂求子艰难,人也没有精气神,一副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样子。
李大夫惹过人命官司,除了一些真实得到过他救助的在安阳住了二三十年的老人儿,别人信不过他也是正常。
宋栀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心软。
听她娘说,仁心医馆在回春堂对面开张不久,回春堂就出了事,从此仁心医馆一家独大。现在整个安阳县,除了些实实在在受过李大夫救助的老人儿,还记得他的人不多了。
仁心医馆没有赶尽杀绝,但不见得能容忍李大夫抢病人。
想到这,宋栀眉心微蹙。她怕自己多嘴再给李大夫带去麻烦。
乔娘子很敏锐,见宋栀眉心微微皱了一下,就知道她有些后悔多管闲事。忙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我对县里知道得少,更别说十多年前的事了,还不是都听别人传的。我家大郎在赵家镖局做活,虽也打听了些,也打听不到深点的......”
年纪在这,又娇妻在怀,堪堪老实了一晚的陈易又不老实起来。
宋栀傍晚才睡了一觉,也精神得很。等最后,宋栀问出了个她上辈子就想问的问题:“你好像真的很热衷此事。”
陈易睁开眼看着女人洇湿的鬓发,并不言语,眼睛里流出些不好意思。
宋栀看不见,不然肯定要说他装模作样:你做都做了,她问还不能问了是吧。
陈易的婚假前后共八日,一转眼就到了离家的日子。
王氏还是老样子,在门前叮嘱儿子饿了吃饭冷了穿衣,好好睡觉读书不要太累,一套下来后就往后退了两步,意思你可以走了。
陈易却看向了旁边。
宋栀......看什么看,早走早好,天快亮的时候还能被“鬼压床”,她现在只想回去睡觉。
但王氏都退回院里给她腾地方了,她也不能不上。
可是说什么呢?
她心里一点都不关心他,只想让他拼命读书最好今年秋闱就能中举。
宋栀不免再次感叹,装贤惠可真累啊。
“你每次回县学,娘都这么叮嘱你吗?”宋栀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觉得母子俩表现很有意思。
一个说得快,一个应得快,没感觉出说的人多担心,也没觉得应的人多诚心,像是一套必不可少的流程,走不走心不重要,反正得过个嘴。
陈易有些意外她会问这个,但还是笑着说:“每次都有,说的速度越来越快。我也确实不用娘担心太多。”
“你也不要担心我。”陈易话锋一转,趁机握上了宋栀放在腰间的双手。
“现在天凉,水也凉,你不要自己洗衣服,等我回来再洗。”
宋栀:“你十日才能回来一趟,等你回来衣服都要臭掉了。”
“不臭。”
“嗯?”
宋栀抬眼看他,见他眼里含笑,一看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让人羞耻的话,赶紧反握住他的手掐他,用眼神制止他,让他不要胡言乱语。
登徒子!
徒有其表!
“我会好好读书。你自己在家若是闷了,就拘着点小碗儿,我看你俩处得来,让她在家陪你。或者娘出门的时候,你跟着出去转转。”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呀,我成婚之前也没这么受拘束。”宋栀噘嘴,有些不满。
“我是怕你不习惯村里人。”他的妻子美貌,又是新面孔,便只是出门走走,身上难免会聚集些打量的目光。
宋栀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应了声后催促他,“你可快些走吧。”
陈易一走,王氏也要去田里了,临走前还和宋栀说不用她做午饭,尽管睡觉去,看宋栀脸红起来,嘴里哼了两句不成调的曲子,把门关严实走了。
亏得宋栀还觉得自己脸皮厚了起来,经历过两位母亲调侃,宋栀意识到她还是年纪不够,看看她这辈子能不能顺利活到四五十岁,是不是能把这些当寻常随便就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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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易到县学时,正赶上午休。
门房看也没看陈易递过来的木牌,笑着和他打招呼:“怎么回来的这样早?上回梁秀才可是天快黑才赶回来。”
“家远不便,明日先生许要考问功课,便早些回来了。”陈易收回木牌,递了一个小纸包过去。
门房接过来摸了下,是糖块儿,当即就反应过来,声音大了些:“难为秀才公想着我,也让我沾沾喜气。”明面上他肯定是不能收用县学生员的好处,私下里嘛,总有给人行方便的时候不是?就说刚提到的梁秀才,那可是天黑透了才回来。县学天黑落钥,没有他那梁秀才都进不来门。
陈易默认,点点头进了门。
门房撕开纸包,打眼一看,冰糖、粽子糖、冬瓜糖各五块,轻叹了口气。
这陈秀才,娶了个财神娘娘出手还这么寒酸。
不过想到陈易从来都守规矩,一身正气的,可没有求得着他的时候,不由得收起了心思。陈秀才,有了富贵的岳丈出力,将来还有极大可能成为陈举人......谁不想要这么个大儿子。
就算没有读书的天分,就算身为老子的他斤斤计较爱占小便宜,也想有个顶天立地的大儿子。
门房本来都捏起一颗粽子糖要扔进嘴里了,又放下。他重新把纸包包好,准备拿回家给自己的乖孙吃。
儿子不行孙子行呢?
万一真有喜气呢,让他这个老头子沾了不就浪费了?
安阳县中等大小,县学便也不大,收容秀才生员不过三十,另有些富贵有门路的人家子弟十余人,共计四十多人,由一名教谕三名训导一同教导。这四十多人按科考及县学岁考成绩分为五等,八人一间教室,按等分堂。
陈易是廪膳生员,中了秀才后也没有志得意满荒废学业,自然牢牢在一等生员之中。
县学是个前后四进的院子,倒座房用于生员用餐,二进正院当作学堂,后面一进则是教谕和训导吃住的地方。陈易进门后从东边走,走过一段抄手游廊,路过一个带着池塘流水的假山花园,便来到了后罩房处,他们这些学生住宿的地方。
一只脚才踏进门,就听见折扇收起的声音,陶望清喜出望外:“陈老三!你可是回来了!”
“望清兄。”陈易声音平直清润。
陶望清家境不错,家里二姨父是隔壁嵩山县的知县,便是那富贵且有门路的十余人之一。按规矩来说和陈易分不到一个房间住,可规矩不是一成不变的。
“哗啦”一声,陶望清又把手中的折扇展开。他人挺拔俊秀,便是一身普通的青蓝色圆领襕衫的生员打扮,配上这等潇洒的开扇动作,也让人不禁感叹一声......可真是潇洒。
他把陈易上下看了一遍,啧啧称奇不住点头,“到底是成了亲的人,就是和从前不一样!”
其实穿得还似寻常朴素,一身素色直裰而已,但眉眼间的得意风流是挡也挡不住,一看便知精神振作,可见新婚这几日过得美不胜收。
陶望清叹气,“看来还是得娶妻,就是和别的不一样。”他早都开了荤,家中通房就有两个,外头也是打过野食,可从来没有这般好神色。
他兀自感叹着,没注意到陈易的神色已经冷了下来。
用过午饭,各自回屋休息。
陈易上床的时候,宋栀身体不受控制的紧绷。
她重生的时间不巧,偏偏是在嫁给陈易之后,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不过还好,只要两个月,两个月之后,她便会怀上安儿,她的长子。
大邺国法:女子不得立户,但寡妇或和离后有子可立。陈易有状元之才,又有一张好面皮,安儿也不会父不详叫人欺负说是野孩子,若陈易能把血脉放在心上,将来也能帮衬安儿一二。
而且在床上,也不只陈易一个人快活。
他们俩夫妻关系一般,偏偏在床上合拍。宋栀想到这,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不禁感叹道:到底是重生之人,在这上头不会脸皮薄。
她都想好了,等孩子生了,一切尘埃落定,她便想办法寻由头同陈易和离。带走孩子肯定不容易,但办法是人想的,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不用早早地着急上火。
陈易一上床就搂住宋栀,用唇瓣去摩搓宋栀耳廓,一只手往下伸,握住宋栀放在侧腰的手。
这是不含情/欲的亲近。
“多谢你。”陈易轻生说道。
多谢你善待小妹,多谢你为一家人张罗饭食,也多谢你成为我的妻。
他又想起那日下学时,冯知县遣了小厮传他的事。
年前他以头名得中童试,秀才于他称不上难。冯知县是进士出身,自不会对一个才称得上是个读书人的小儿加以笼络,但秀才越多乃至出来一位举人,便是他任安阳知县期间实打实的政绩。
是以陈易对冯知县的传见,有些意外,不觉忐忑。
谁料冯知县竟是给他说媒?
冯知县是安阳县的父母官,极重政绩。又逢大邺三年一次的官员考校,索性把百姓的肚子饱不饱、婚事利不利都装在心上了。他绞尽脑汁想让自己的考核能再好看些,三更半夜睡不着觉,想起了丝绸商宋家似乎还有个待嫁的女儿。
连夜从前院赶去后院,晃醒冯夫人。
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左脸上也挂了三道指甲痕。
冯县令在没见过宋栀的情况下,把宋栀夸的天上有地下无,那叫一个才貌无双、温婉大气。
他越说越觉得真,满脸一副“便宜你小子了”的模样。
可陈易竟然在发呆。
冯知县皱眉,“你不会因宋家是商户而不愿意吧。”
罢了,读书人一时间想左了,也无妨,待他把其中的利害关系掰开了揉碎了讲清楚,他就晓得自己多疼他。
可陈易盯着他脸又叫他开不了口。
冯知县抬手挡脸,“养了只猫儿,脾气不太好......”
下一秒陈易给他行了跪拜礼,“学生谢先生。”
陈易是未来的秀才,秀才见了县官是不必行跪拜大礼的,刚见面的时候冯知县就拦住了他行礼,这跪得突然,倒是把冯知县吓了一跳。
陈易出县衙时,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双腿像是不在地上。
宋家阿栀,他知道的。生得娇艳动人,才名不显;大气是有,温婉应该......明明是个娇气姑娘。
娇气。
陈易停下脚步,自己家中怕是不能娇养她。
可是冯知县说了,她将年满十七周岁,宋家往上孝敬再多的钱财,冯知县也不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过了十六还能算是十六,到了十七可就真是十七了。依照律法,有女满十七不嫁,父兄徒三年。
他一定会爱她护她,别人却不见得能把她捧在手心。
他不图宋家钱财,莫说旁人,便是宋家族人也在虎视眈眈。
那一夜陈易辗转反侧,一会儿觉得自己是宋栀最好的选择,一会儿又怕自己让宋栀受委屈。
他被放弃和不放弃两种选择撕得都要碎了,学堂上却更能沉浸。
好在过了几日便是旬休,事关终身大事,出于孝道,陈易也得把冯知县给他做媒的事告知父母。不料一进家门,家中竟在闹分家。
家分了,宋栀进门后就不用直面相对两面三刀的大嫂和贪得无厌的二嫂。
陈易被自己的念头惊了一下,这实在是有忘恩负义之嫌。可有些念头一旦冒出,越去忽略越能疯长。
母亲暗骂大哥和二哥没脑子,意思他的秀才功名近在眼前,这会儿闹分家,便是把从前供养幼弟的恩情都扔了出去。
父亲则沉默不语。
陈易直言:“中了秀才不过算得上读书人,称得上什么功名。不说进士,便是举人于我而言,也与痴人说梦无异。”
他话说得文邹邹的,却没什么难懂的词,陈老汉和王氏都听明白了。
“是啊,才要开始花大钱。”王氏讷讷,竟有些迷茫。
陈老汉闻言连忙拍了下老妻。
儿子有天资,在没有财力支撑下,考取功名的过程中势必要多走上许多弯路。原因无他,再有天资,也得经人点拨指导。
延请名师,需要钱。
他们是泥腿子,土里刨食,不能给儿子更多。但总还能给他信任和支持。至于老大和老/二,不拖着他们也是好事。
大掌落在木桌上,“啪”得一声,当家人陈老汉当机立断:“分!”
旬休结束回到安阳县,陈易去了趟宋家。见过宋老爷后,返回县学的途中,天色已晚。
他没着急回去温书,反而慢悠悠地走。
那点时间里,陈易想明白了自身:他其实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让你成为我的妻已称得上强求,再多的他不敢奢望。
宋栀动了下头,算是回应他,其实在心中冷哼:他们不找我麻烦,我也能装贤惠。我好大家好,也让你好两天就是了。
宋栀坐在矮凳上,一手揽着陈宛,姑嫂俩亲亲热热的一起吃完了那颗鸡蛋。
醒得晚,心里还想着事情,人就不觉得肚子饿,可半个鸡蛋进肚后,突然就有了饥饿感,还是很凶猛的那种,咕噜咕噜声震天响。
陈宛小手捂嘴笑,指着锅里,“有山药馒头。”
“这两天娘都做了山药馒头。”王氏厨艺不精,面食倒是做得不错。山药捣成泥混上面粉再撒上一把白糖,加水和成面团分剂子,上火蒸好后白生生的,绵软又清甜。
这种好东西,哪能天天吃。可她这两日,确实是天天吃。
于是宋栀忍不住想,这不会是特意做给她吃的吧。
前世她刚嫁过来时,觉得夫家穷困就算了,菜品还难以下咽,也就能吃两个山药馒头了。
她自怜自艾,并不与陈家人多亲近,现在不过主动出屋和陈宛说了几句话,便知晓了一些她忽略掉的事。
宋栀没去掀锅盖,她有点不好意思,而是转身回到东屋,捧出了个小木盒。
木盒上下两层,每层又分成了两个格子,上层是红枣和剥好的核桃仁,下层是用桃肉和杏肉做的蜜饯。
宋栀一边给陈宛手里塞了块桃脯,问她:“嫂子中午做饭好不好?”
陈宛不答好也不答不好,反而问了句:“您会吗?”
宋栀一听,就知道她那婆母肯定没少在背后说她闲话。惫懒娇气什么的,不用猜都知道。
“何止是会,给你炖鸡吃。”宋栀生气,她不会,婆母难道会不成?一瓮咸菜都能腌到发苦。
也不光是为争一口气让婆母刮目相看什么的。
她自己也有些馋了,而且还有些心虚,一锅鸡抵山药馒头,她才不想欠下什么。
想好就干。
新妇不好独自出门,宋栀在陈宛耳边说了两句。小姑娘一溜烟儿跑出家,没一会儿就领了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进来。
女孩儿姓吴,父母双亡,和哥哥逃荒到了上河村。到此未满五年,还分不了田地,主要靠着吴家小子进城做工和打猎换钱为生。
家养的母鸡自然最好,可才过了年,整个村里也不会有一只不下蛋的母鸡。
宋栀也是碰碰运气。
听了宋栀的意思,吴家小妹眼睛锃亮,“我去追我哥哥!”
过了能有两刻钟,吴家小妹背着个背篓进院,陈宛机灵,赶紧把人推进屋里,门也关了个严严实实。
“鸡腿,不给石头他们。”石头是二房的小儿子。
宋栀笑出了声,吴家小妹也抿起嘴。
宋栀和陈宛往竹篓里看,两只比男人巴掌大些的收拾干净的野鸡,还有五颗青灰色的蛋。
吴家小妹很腼腆,小声说:“哥哥说野鸡卖给您省了脚力,野鸡蛋是送给您的。”
倒是懂事,还鸡毛肚肠收拾干净了,不然她真不知如何下手。
宋栀笑了下,数给吴家小妹四十个铜板的同时还塞给她一把红枣和蜜饯。
吴家小妹推辞,宋栀又说:“还麻烦你带着小碗儿去村尾买块豆腐,家里还有几把咸菜。”
野鸡不好熟,爆炒味道大不说她也不太会,不如炖汤,一下午的时间,小火慢慢煨着,晚上关门喝汤吃肉。
中午的话,后院韭菜才割过一茬,也还算鲜嫩,和用猪油摊的鸡蛋一起炒;芥菜咸菜咸的发苦,用水冲一冲泡一泡和豆腐一起煨也是正好。
这么快就想出菜色,宋栀都被自己小惊了下,随即就笑了出来。
自知道她要嫁到乡下,母亲一边叹息一边对她进行紧急教学,从点燃灶眼到简单的烹炒,要想美味复杂不可能,总能摆上几道菜上桌就是了,就这样,母亲也担心她做不来灶间的活计。
现在这般,母亲应该能放心了。
还有父亲,重活一世,她一定要救下父亲,保住宋家家财。
火苗渐大,窜出火舌,烤得脸发热发红。
宋栀往锅里添了瓢水,刷干净锅后,放猪油,倒入打散的蛋液。
两个菜弄好后放到锅里隔水温着,就叫陈宛搬出来两个小凳放在檐下。
四月的天,外面比屋里头暖和多了。
王氏从田里回来赶回家做饭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阳光下头,一个红衣美人手里拿着绣棚,一个绿衣女童则在旁边坐得端正。红衣美人绣几针停一停和女童说话,女童的小脑袋则离绣棚越来越近。
做了祖母的女人也是女人,这样美好的场景让王氏不禁咧开嘴。
可霸道的菜饭香味,一闻就知道得放了整整一勺猪油炒菜!
她急急往前走几步又停下,可是味道真香,吭哧干了一上午地里活,本就又累又饿,这可把她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这下好了,别说骂儿媳妇不懂持家,便是冲着她板起脸都有点困难。
不用动手就有得吃,还说什么挑什么?
“娘!”陈宛跑了几步,抱住王氏大腿。
王氏接住陈宛,低头看了眼便抬头看向起身向她行礼的儿媳妇。
乡下人不讲究行礼这些,好看赖看却是能分得出来。王氏觉得她儿媳妇和她行礼的模样,像极了小儿子中了秀才后,给自己磕头行大礼的模样。
实在是说不出的好看。
这念头冒出来的同时,没顾上说话,王氏又刷地低头看陈宛。
她就觉得刚刚被什么晃了眼!
这下看清了,原来是两朵黄金丁香戴在她小女儿的耳朵上,闪闪发光。
陈宛太小了,只懂吃喝不识金银,显然没把这个放在心上。
她又抬头看宋栀,见她神色自若,得,这小儿媳更不会把这点东西放在眼里了。
穿新衣戴首饰的小女孩儿也实在好看的紧。
王氏叹气,往水缸边走了过去。
宋栀一直在观察王氏的神态动作,挑了下眉。
不早起侍奉婆母的事,就这么过了?前世可念叨了她一辈子。
王氏不冲她来,她也愿意暂时做个好儿媳妇。宋栀快走两步,拿起葫芦瓢舀了水。
王氏顿了下,还是把手伸到了葫芦瓢下头。细小的水流缓缓浇到手上,混着泥溅到地上,有泥点子蹦到她的裤腿上。
新媳妇穿得可是新衣裳。想到这,王氏赶紧把胳膊往前伸了伸。
“怎么给小碗儿这么贵重的首饰。”她还是没忍住。
宋栀回道:“我喜欢小碗儿。”
然后呢?
没了?
王氏没等到下一句。
她动动嘴,说:“知道你有嫁妆,手指缝也不能这么松。”喜欢谁就给谁金子,这叫什么道理?
“小碗儿是妹妹。”又不是外人。
......那倒也是。
但这是金子啊,哪怕只有那么一小点点,也是金子啊。
王氏没再说话。
她说啥,别说宋家财大气粗,一个县太爷给说媒的儿媳妇,她还能管住不成?
总归是没像昨天似的睡到晌午,家里一应不管的,至少今天还给做了饭。
儿媳妇嘛,一日好过一日就行,就说大房二房那两个,相处了十年八载的,不也还是作妖闹分家?
哼,她们回家可吃不上现成的饭。王氏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不多时,陈家人尽数归家。
王氏靠在门边冲陈老汉和陈易喊:“阿栀给做了晌午饭,这下你们爷俩儿可有口福了!”
“有人给做饭就是好,我也是享了儿媳妇的福!”这句话特大声,指向性特明显。
陈家大嫂赶紧进了屋,陈家二嫂的脸黑得像铁锹头。
隔壁刘家大娘是个爱凑热闹的好心人,大声捧了一句:“你可真有福气啊!”
王氏神清气爽,年前分家的郁气终于去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