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第一眼的时候，突然觉得有点像以前我和老家恶臭的习俗。
叫做寄死窑。
老人一旦超过70岁就会由家人背到山上，塞进砖砌的洞里。
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不给食物不给水，让他们自生自灭。
黄铁强哼了一声，脸上阴晴不定。
他眼珠子乱转，一副心情很差的样子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我，
「她手里房本呢？」
我愣住了，
「房本？」
黄铁强神色紧张，
「是啊，就是刚她抓手里的那个东西。」
接着又喜滋滋地自言自语，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房本居然自己冒出来了，真是天助我也！」
他朝我伸出手，
「本子呢？」
我刚才只顾忙着跑，根本没注意看老太手里的东西。
没拿。
黄铁强顿时脸色阴沉，
「你没拿？我辛辛苦苦找了这么久的东西你居然没从我妈手里拿出来？」
我看着他的表情顿时忍不住，
「刚那老太太真是你妈啊？」
黄铁强心烦意乱，双手死死锁住我肩膀，
「她说是就是啊，你也不动动脑子。我妈十年前就死了，我亲手埋的。」
我背后凉风起，紧跟着牙齿打颤，边说边后退，
「可我瞧她活得很哪！咱们快跑啊，我觉得是她是鬼！谁家好人藏在烤箱啊。」
黄铁强的舌头狠狠顶了顶腮帮子，急急扯住了我袖子不让我跑，
「于薇薇我告诉你，她就是不知道从哪跑出来装神弄鬼，长得跟我妈像而已。但不管她是人是鬼，咱们坚决不能让她带着房本走出这个家！」
他被杀虫剂刺激得双目通红，看上去就跟哭一样，
「你也知道我最近生意亏了三千万，如果拿不到房本卖不了房填不了窟窿，你嫁给我半毛钱都拿不到。」
「就凭你这小打小闹赚死人钱的活，3年才摸出1克金条。咱们什么时候才能
我是个特殊现场处理师，专处理灾后房。
人被捅了几十刀天花板上全是喷溅血的，整个床都被呕吐排泄物腌入味的。
我见怪不怪。
今天我处理的房从没死过人，还封死了15年。
但我在这里头的发现简直击穿了我的认识底线。
烤箱里有个老太。
活的。
还朝我笑。
……
「还是外头空气好。」
我眼睁睁看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慢悠悠从黑漆漆的大烤箱里爬了出来。
跟长发贞子爬出电视机一样，惊悚效果拉满。
她穿着黑色布鞋、黑色高领民国装。
身形清瘦，头发梳得很整齐。
耳畔还別着一朵洁白新鲜的白兰花。
爬出来以后老太舒展了一下胳膊四处看，还嘘出了一口气，
好嘛。
她气儿顺了，我气不顺了。
胸口闷得厉害，心脏剧烈跳动，跟紧绷的防护服互相对抗。
「小妹，吃过早饭没？」
老太的眼神终于钉在我身上了。
她朝我咧了咧嘴，嘴里黑洞洞地。
我真是靠北了。
什么鬼东西。
我手里铲子咣当落地，往后连退好几步。
结果咣当一下又撞到一个软乎的东西身上。
惊上加惊。
我下意识转身，抄起杀虫剂就当防狼喷雾就是一顿猛喷。
身后的男人哎哟一声捂着脸蹲下，
「别喷是我！」
我去，是房主，也是我未婚夫，黄凯强。
可正当我放下心，就突然觉得不对。
就在刚才，我竟然把后背留给了那个人鬼不分的老太！
于是我紧急转身。
下一秒，我就感到一阵风掠过我耳边。
那老太居然几步冲向了黄凯强，
「小强啊疼不疼啊妈给你吹吹。」
说着，亲昵地捧起了黄凯强的头，还拿手里的硬纸壳给他扇风
我已经打电话了，他们一会儿就到。」
我感觉不妙，
「谁们？」
话音未落有人大力敲门。
「家属开门，我们是第一精神病院的，来接病人葛云艳。」
葛云艳又是谁？
我有些疑惑，直到旁边的老太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
「小强，你不想看到妈妈可以走，求你別送妈回那个地方！」
「那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妈求你了！」
说着，老太竟然膝盖一软跪下了。
对着黄铁强咣咣磕起了头。
最后老太是被2个医生强行带上担架拖走的。
临走的时候她用手死死扒着门框声声哀求。
最后是医生一根根掰开了她的手指才强行带走的。
老太微弱的声音响彻楼梯间，
「小强，那瓜挺甜，妈不在身边你记得多吃水果！」
直到楼道里老太的哭声和医生不耐烦的呵斥声消失，我这才大喘了一口气。
突然又觉得心里不踏实。
「铁强，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毕竟你妈年纪那么大了。」
我看过网上那些精神病院被曝光的视频。
就是999纯犟种，哪怕进去1天，也得分分钟老实了。
让干嘛干嘛。
黄铁强的胸口喘息不定，半晌才憋出一句，
「她不是我妈，她是鬼！」

们多问再生事端，赶紧下了车，
「谢谢警察同志要不是你们帮忙，我妈就丢了，我老公这两天心情不好，真对不起！」
警察挑了挑眉，
「心情不好能把老妈忘了？车上少个人都没发现？知不知道弃养是要判刑的？」
眼看黄铁强拳头攥紧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我知道他的狂躁症要发了。
此时老太太从后排探出头，
「都是我错了，是我太慢啦，警察同志，你们就别怪我儿子媳妇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警察，我们重新上路。
回到荔城已傍晚。
黄铁强一头扎进书房，面都不露。
我只好先把老太太安顿在了客房，敲了敲黄铁强的门，
「铁强，晚上想吃什么，我做点。」
没动静。
再敲，还是没动静。
我有点担心于是直接拧锁。
但门居然反锁了。
突然我的胳膊被人死死抓住。
是老太太，她满脸惊恐带着哭腔问我，
「我孩子是不是把自己反锁在房间了啊？快把门搞开啊，他六年级把自己锁房间自杀过！」
我一听更急了，自杀？这还了得。
我一边拧门锁一边大力拍门，
「铁强，开门！再不开我砸锁了！」
突然我手里被塞进一个硬物，我低头一看是一把锤子。
老太着急道，
「赶紧砸开救人啊还愣着干嘛？」
没办法。
我扬起锤子，冲着门锁狠狠砸了下去。
锁头应声而落，我一把推开门。
只见黄铁强好好地。
他手里拿着手机，正脸色阴寒地看着门口。
我惊魂未定，
「你刚为什么不开门啊？可吓死我们了。」
老太也手抖成筛，
「小强啊，你没事吧？」
黄铁强冲着老太嘿嘿笑了两声，
「我没事，但是我觉得妈你好像犯病了。」
「没事儿，
脱贫致富？」
我被他怼哑了。
行，看在钱的份上，我重新抄起铲子准备回屋看个究竟。
结果一转头又差点被吓得心脏骤停。
老太居然跟出来了，跟我来了个脸对脸。
她皱纹里都是笑意，
「你就是我儿媳对不对？真漂亮啊，我儿子眼光真好。」
接着她跟路边卖西瓜的招呼了一声，
「来个瓜切开，我儿子媳妇回城路上口渴能吃。」
趁她买西瓜的时候黄铁强对我使眼色。
我麻溜跑回了屋子满地找。
没有房本。
黄铁强又对我使了使眼色，我抖抖索索冲过去就给老太上下摸了一遍。
她的衣服很单薄，根本藏不了东西。
看来老房子是暂时清不了了。
莫名其妙死而复生的准婆婆塞不回烤箱，也处理不掉了。
毕竟都被卖西瓜的看到了。
黄铁强鼻子出气，
「都怪你，没看好房本！」
我自知理亏，只能嗫嚅了几下，不说话了。
我俩一合计，只能先带她回城，另做打算。
黄铁强开车，一路紧紧抿着唇。
我和老太坐后排，一人抱着半个瓜。
老太太吃了几口瓜，倒头就睡了。
车里，三个人的呼吸此起彼伏。
白玉兰花的幽香传入我的鼻尖。
车开到一半，老太醒了，表情有些不好意思，说想去个洗手间。
她刚下车我立马松懈了下来。
毕竟身边坐了个人鬼不分的老太太，一路上我精神紧绷，丝毫不敢懈怠。
忍得真的很辛苦。
我打开车门，正打算也下车舒展舒展，黄铁强铁青着脸叫住了我，
「别下去，趁她走了咱们赶紧跑。」
我一愣，
「那万一你妈报警怎么办？到时候警察还是得给咱们送回来。」
黄铁强发动汽车一脚油门弹了出去，
「就她个大字不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