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小说 其他类型 疯批公主嫁奸臣,皇上你确定要赐这个婚?结局+番外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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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时

    男女主角分别是沈昀渊云衿雪的其他类型小说《疯批公主嫁奸臣,皇上你确定要赐这个婚?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肆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她开始想沈府这后院空空,为何在这偏偏种下一棵梅树;开始想沈昀渊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些话;开始想那位大人给她下的死令;开始想在七镜司那段可以算得上苦难的日子......想了许多许多,思绪纷杂如丝网,她深陷其中,竟在最后的最后想起沈昀渊昨夜吹灭烛火后的那一阵摸索声。昨夜房内虽是灭了烛火,可府上他处依旧灯火通明,余光落进屋内哪至于看不清路,云衿雪皱着眉思量。联想起沈府亮如白昼的灯火,云衿雪不禁产生一个大胆的猜想——莫非是......雀目之症?“领侍阁,你方子上的香料给您备齐放在书房了,您这是......?”梅溪一早便被沈昀渊遣去按照一张香方配料。那方上“拣丁五粒木一字,半两朴硝柏麝拌”。他跑了大半个荣安城才凑齐,接着马不停蹄往沈府送。而此刻,...

章节试读

她开始想沈府这后院空空,为何在这偏偏种下一棵梅树;开始想沈昀渊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些话;开始想那位大人给她下的死令;开始想在七镜司那段可以算得上苦难的日子......
想了许多许多,思绪纷杂如丝网,她深陷其中,竟在最后的最后想起沈昀渊昨夜吹灭烛火后的那一阵摸索声。
昨夜房内虽是灭了烛火,可府上他处依旧灯火通明,余光落进屋内哪至于看不清路,云衿雪皱着眉思量。
联想起沈府亮如白昼的灯火,云衿雪不禁产生一个大胆的猜想——莫非是......雀目之症?
“领侍阁,你方子上的香料给您备齐放在书房了,您这是......?”梅溪一早便被沈昀渊遣去按照一张香方配料。
那方上“拣丁五粒木一字,半两朴硝柏麝拌”。他跑了大半个荣安城才凑齐,接着马不停蹄往沈府送。
而此刻,他家领侍阁就这么端坐在书案前,也不知从哪寻来了杵臼,四平八稳坐那开始细细研磨香粉。
这是......明台案和熏香有关?
可这方子他看了,没什么能杀人于无形的香料啊?
难道是几味香料融合有奇效?!
“大人!可需要面罩?”梅溪如临大敌。
沈昀渊放下手上的杵臼,颇为疑惑地望着他,“我制安神香要什么面罩,去给我取点梅上雪来。”
“啊......?噢噢噢,是!”
日头一晃而过,沈昀渊赶在晚膳之前磨好了香粉,将几样物什通通放进匣子里,才不紧不慢去了前厅用膳。
可这人还没坐下。蔡叔在一旁为难道:“大人…你的膳食还未备齐,要不您先用茶?”
沈昀渊挑着眉看桌上摆好的菜色,分明是不懂。
蔡叔汗都快冒下来了,支支吾吾,“这......夫人她......”
“我替夫君做了更合适的饭菜,还望夫君不要嫌弃。”
闻声,沈昀渊一回眸,云衿雪端着两个小盅自庖厨而来。“当啷”一声,两个小盅就这么齐齐整整摆在他面前。
沈昀渊眉眼间愈发的迷惑,不信任的模样仿佛在说——“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
两人大眼瞪小眼,就这么干巴巴望着,迟迟没有动筷的迹象。
于是云衿雪干脆上手替他揭开了盅盖,紧接着,一股淡淡的腥味扑面而来。
沈领侍阁闻得目光都呆滞了,几乎僵硬地问道:“这......是什么?”
“猪肝炖胡萝卜。”
沈昀渊无力阖目。
没错了,你就是对我图谋不轨。
接下来几日,沈昀渊意料之外除了上早朝,竟大多时候都待在沈府,兢兢业业地督促云衿雪上药、养伤,一整副闲散人士的模样,看得云衿雪一个头两个大。
忍到第三日,云衿雪终于不堪其扰,颇为不解地问他,”领侍阁府不用点卯吗?“
沈昀渊眉毛轻耸,回应她的疑问的,是次日一早他把云衿雪带着一起去领侍阁府点了卯。
云衿雪:......?
沿路或探究或疑惑的目光几乎要把云衿雪给淹了,她面上无甚神情,挽着沈领侍阁臂弯的手却捏得格外用力,“夫君这是什么意思?”
云衿雪用只能他们二人听见的声音,咬着牙根质问。
沈昀渊笑。“太皇太后下旨。你不可离开领侍阁视线半步,昨日夫人嫌我久待府中,我以为是想来领侍阁府一坐。”
“......”云衿雪。
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太皇太后是下旨了没错。可“不离开领侍阁府视线”似乎与“不离开领侍阁视线”算不得同义吧?
要不是看他偷换概念倒是心安理得,云衿雪几乎要以为,沈昀渊是为了报这几日她变着法子给他喂猪肝的仇。
领侍阁府看热闹的众人被沈昀渊一个眼神看过去。熙熙攘攘,霎时间一哄而散,才叫云衿雪放松了些。
沈昀渊领着她进了办公的书房,从案几上抽出两本折子,搁在桌面上,“坐那,看看这俩折子有什么问题。”
云衿雪不解其意,坐下翻阅一二。那两本折子,其中之一是云四姑娘的检举证词,另一本是那日云府众人在刑部的笔录。
云衿雪心头一暖,这人嘴上说是为了监视,实则带她来领侍阁府大抵是为了助她查清云府投毒一案,说到底,也就是个面冷心软的主儿。
她瞧着他将主位让给她,平日高大挺拔惯了的人。
此时心甘情愿窝在一旁的小几前,忍不住地动容。
于是云衿雪唇角勾起不自知的弧度。悄悄凝视他许久才垂眸看起了卷宗。
一一比对两份卷宗文案,果不其然,漏洞正是藏在字里行间。
“云四姑娘的检举证词上说,我以蛇胆散毒害云二姑娘,并在我云府的闺房暗格里找到了一小瓶没用完的蛇胆散。”云衿雪用指尖指出一句。
蛇胆散,味微苦,品阶高些的蛇胆散由五种蛇毒制成,微量服用,便可致人五脏六腑溃烂而死。
她就着沈昀渊递来的朱笔,将疑点一一勾勒出来,“可你看云府笔录这里,云......我爹说,二姐每日都要以槐花蜜浸粥,辅以紫苏做的点心,日日不变。”
槐花蜜伴紫苏叶,浸粥服用七日即可解蛇胆散的毒性,云二姑娘没道理毒发身亡。
“你二姐不是私奔出逃?或许她私奔的日子没能继续往日的奢靡习惯。”沈昀渊不知从哪找出来卷典籍,“最关键的论据是这个——蛇胆散中毒者五脏
六腑溃烂而死,可那日云二姑娘的尸首,仵作验尸文书上乃,关格‘之症’。
关格之症,肾脏衰竭之病症。
云二姑娘因关格之症而死,除了肾肝两脏,肺腑心脉皆未受损,与检举证词背道而驰。
如此一来,驳论的依据已然周全万分。只是云四姑娘为何写了封伪证检举书,云二姑娘又是被投了什么毒才患上关格之症,诸多谜团依旧等待拨云见日。
于是我们可怜的梅溪景副卫,受领侍阁的召唤前来,一推门便如遭雷击。
入目是自家夫人坐在平日领侍阁的位置上,而领侍阁呢?
梅溪仔细寻了一圈,定睛一看,蜗居在平日用来堆放卷宗的小几后的,不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冷面阎王”?!
梅副卫鞠躬行礼时,目光都不敢多往沈昀渊略有些紧凑的身姿上多瞟。
“领侍阁,有何吩咐?”
“备辆马车,去仵作房。”
“...是。”
梅溪悄悄腹诽,去个仵作房还要备马车?领侍阁你变了!

梅溪的高声呼喊打断了沈昀渊的话头,“沈领侍!明台出事了!”
一队人马匆匆赶往明台时,这里已是漫天大火,熊熊火焰照得夜幕泛红,进进出出的潜火队的官兵。喧嚣声动,沈昀渊望着冲天的火光,耳边嗡嗡作响。
那年......那年就是这般光景——
“粮仓走水了,快通知沈大人!”
“来不及了——潜火队的官员外调了!”
“沈大人冲进去了!!”
“爹————”
......
“大人——”是梅溪的呼喊,“大人!”
沈昀渊从回忆里挣脱,猛然回神,“我去检查还有没有人在里头,你安排人把伤员送出去,全力配合潜火队灭火!”
“是!”
下一刻,沈昀渊卸下大氅,义无反顾地往火光之处闯去,身后是下属的惊呼——
“沈大人冲进去了!!”
霎时间,光阴重合,那年的沈尧阳和如今的领侍阁阁领沈昀渊,似乎跨域时空化作一体,向着荣安的命脉,义无反顾地奔去。
即为父子,殊途同归。
明台的大火烧了一夜,明台火灭沈昀渊便匆匆进宫去了。云衿雪只听说太皇太后大怒,令内卫府彻查此事,御察司从旁监理,务必捉拿幕后主使。
“不是意外?”云衿雪早起在院里吃茶,兴起问上一嘴小溪。
小丫头眉飞色舞的,恨不得把在早市上听到的八卦全都告诉自家姑娘,“自然不是!那明台大火里躺着一对男女,刚拖出来时还以为是烧死的,后来仵作验尸才发现早就死了好几个时辰了,大抵是中毒,要不是我们姑爷冲进去找人,恐怕这人都烧成齑粉,也就死无对证了。”
沈昀渊?
她还以为这冷面阎王只是身居其位不谋其职的污吏一位,想不到也做点实事儿。
“而且夫人,”小溪忽然压低嗓音,凑在云衿雪耳边小声私语,“你知道死的是谁吗?”
云衿雪抬眸。
“听说——是二姑娘!”
云衿雪:“!”
三个月前和情郎私奔的云二姑娘?!
死的人的确是云家私奔出逃的云二姑娘,而另一位是她的情郎萧郎。
云沈两家结了亲,云二姑娘便是属于领侍阁阁领的妻姐,此事一出,云家老小都得被抓去问话,沈昀渊因避嫌缘故不便去拿人,此一来监察司仇大人仇霁寒就格外积极。
“夫人!夫人!”沈府的丫鬟急匆匆闯进西厢房,“监察司的人将沈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说是请夫人前去问话。”
好一个“请”字。
云衿雪面色不虞,披上墨黑大氅领这两个侍女往前院走,只见仇霁寒小的不怀好意,手下十几号人竟压着沈府吓人,好不威风。
为首被压住的蔡叔虽被桎梏仍是不屈,“你们擅闯沈府,惊扰女眷,可是冲撞朝廷命官!”
仇霁寒不屑地扯扯嘴角,一个眼神递给下属,那官兵压着蔡叔的长枪愈发紧迫,抬脚就想将老者踢跪在地。
“住手!”云衿雪步伐不乱,矜贵自持的模样确有几分当家主母的威严,“何人在沈府喧哗?”仇霁寒挑眉,“这位是?”
小溪气急试图斥责仇霁寒的无礼,被云衿雪堪堪拦住。少女眉目无甚波澜,只是抖了抖大氅上的浮雪,得体一笑,“仇大人也是太皇太后眼前的老红人了,竟然不懂见到上级夫人需得行礼的规矩?”
“哦?仇某怎么不知道朝廷命官还需向重案嫌犯行礼?”
“仇大人此言差矣,您此番前来可有刑部逮捕文书?”
仇霁寒一噎:“......没有。”
“那就是有内卫府密令?”
“......没有。”
“哦——”云衿雪装出了然的模样,“那就是有太皇太后的谕令了。看仇霁寒闻言牙都要咬碎了,素来只听说云家三姑娘知书达理是荣安第一淑女,却不想小丫头片子伶牙俐齿、难以拿捏。
“自是......也没有。”
云衿雪站在石阶上,看着仇霁寒的眼神不怒不喜,沈昀渊那副居高临下打量人的姿态被她学了个八九分,“既是没有,那便是来沈府请人协助查案,仇大人这是什么姿态?”
片刻的僵持后,仇霁寒挥手撤了下属对沈府一众的控制,旋即朝云衿雪拱手福礼,“......监察司仇霁寒,见过领侍阁夫人。”
“仇某对沈夫人早有耳闻,这百闻不如一见,今日看来真是——名不虚传。”仇霁寒话中有话,细密的目光缠上眼前的女子,像毒蛇吐着信子不动声色地靠近自己的猎物,“还请夫人配合。”
云衿雪眸光微转,撇下侍女,叮嘱蔡叔看顾好沈府,便跟着仇霁寒只身前往监察司。刑部虽将云家老小都带到了审讯堂,却也是实在的礼遇,原因无他,领侍阁那位早早便嘱托刑部对云家人照拂一二,待他看完现场即刻赶来问话。
更何况此时此刻,苏尚宫坐镇看管。苏扶楹什么人,那是和沈昀渊一起从罪容所爬出来的,敢在太皇太后面前名正言顺支持沈昀渊的三品女官。
民间更是有俗语——“不做长宁公主,便作三品尚宫。”
当今除了长宁公主外,最得太皇太后宠爱的红人便是尚宫苏扶楹。
有她在此,也难怪沈昀渊放心托付。
半柱香后,沈昀渊匆匆赶来刑部,朝苏尚宫道上一谢,有许诺下春山先生的一壶红梅酿才算完,转身审讯去了。
可这云家人也奇怪,问起云二姑娘、云四姑娘平日与谁往来,素爱做什么,皆可说的头头是道,唯独问起云衿雪,却是支支吾吾,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模样。
沈昀渊在户籍上记录的毛笔不动声色停下了,“那——云三姑娘生辰是何时,云侍郎你总该知晓吧?”
云衿雪户籍上的出生日子的确在中秋倒是没错,沈昀渊敛眸暗自思忖,可这云家对云衿雪这全然不知的模样,难道是因为庶女身份不受待见么?
“大人,蔡叔派人传信来,说是夫人被监察司那边带走了。”梅溪匆匆赶来禀话时,沈昀渊刚从云家几人那问出二姑娘出走那日的日期。
“监察司?仇霁寒?”
“是,蔡叔说仇大人去沈府拿人,最后把夫人一人带走了。”
这次案子和云家扯上关系,他与云衿雪成亲不便出面拿人,太皇太后也是安排刑部查问,他仇霁寒是受谁旨意,敢越过太皇太后钦点的刑部抓人?
一瞬间,沈昀渊便冷下脸来,手里的户籍被扔在案牍上,他大步流星离开刑部审讯堂,翻身上马,引得身后赶不上的梅溪大喊:“大人,要去哪啊?!”
“监察司!”
“沈夫人当真难请。”
仇霁寒将云衿雪带到,屏风之后的人背对着她,不咸不淡地讽刺一句。
仇霁寒倒是没有停留的意思,将人送到后只留下一句“丞相大人别忘了我们约好的”,便知趣地退出了室内。
云衿雪贯是懒于和张相话长短唠家常,连副恭敬模样都不装,“若非我不知是你,你觉得,监察司凭什么带的走我?说吧,“那位”的意思。”

仵作房因工作环境需要,常年不见阳光,烛火点得也不亮。刚踏入这一亩三分地,光线便顿时收束,叫沈昀渊一瞬间迷了眼,没看清下行的石阶。
沈昀渊倏然重心不稳。却在下一秒被稳稳掺住。不及细嗅,熟悉的冷香萦绕他的鼻尖,是沈府后院的梅花。
“我有些害怕。”他听见云衿雪说。
闻言,沈昀渊眸光一敛,一阵心软。
他岂会不知云衿雪的胆量,刀架脖子都不眨眼的人,怕什么?怕黑吗?这几日换着花样的猪肝端上桌,他就知道这姑娘是聪颖极的,大抵是猜出来他患雀目之症一事。
此一时,紧紧搀着他,分明是怕他看不清脚下,嘴里倒是没一句实话的。
小骗子...
他起了存心逗弄的心思,顺着她胡诌的借口问:“夫人怕什么?”
云衿雪眼都没眨一下,“怕尸体。”
这话要是叫七镜司的人听了,恐怕得笑掉大牙:叫死在她剑下的奸佞之辈听了,也怕是能气活过来。
沈昀渊眼皮一撩,不置可否。
下一幕,这个口口声声宣称“怕尸体”的小骗子戴上仵作递来的手套,熟稔地翻开死时已久的云二姑娘的眼皮,又扒开仵作们先前剖开的切口,审视地观察五脏六腑的情况。
梅溪在一旁看的眼都直了,因难忍尸臭捏着鼻子,发出的震惊都是带着鼻音的哼鸣声,“沈领侍!这这这......”
“这什么这?学着点。”沈领侍眉一挑,也拿了手套验尸去了。
梅溪大呼见鬼,天老爷的,沈领侍不是一向洁癖,对于仵作的活计能不碰则不碰吗???
他家沈领侍莫不是被人夺了舍?!
仵作一五一十地禀报了尸身情况,除了尸体死后灼伤和烟熏的痕迹,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皮外伤,心肺完好,而肝脏和肾脏已然呈竭力之相。
“依老朽看来,这大抵是水银之毒,服用水银过量者,肝脏具黑,
云二姑娘尸首的诸多表现皆是符合的,”仵作推测到,“只是水银一物来源甚广,论毒,那更是无从辩起啊。”
世间之毒,千变万化,若只是通过成分含有水银来推断,无异于大海捞针,但——
“她舌苔鲜红,不是毒,是朱砂。”云衿雪秀气的柳眉微微蹙起。
朱砂灭口,她也做过,并不奇怪。
可朱砂味异,死者并不会主动服用朱砂,若是要使他们吞服,或强灌,或点穴下食,而这无疑都会在朱砂起效之时让死者呈痛苦的死态。
云二姑娘却神情安详,难道是诱哄?
“朱砂稀少,若要采购到制毒的分量必然惹人起疑,”沈昀渊利落地扯下手套,吩咐梅溪,“全城搜问,一月内朱砂异常数量购买者。”
”是!“梅溪领命,即刻带人开展搜问。
只是云衿雪依旧一副困顿模样,沉默地翻看尸身的眼瞳、口鼻甚至是衣物。
怎么了?还有什么不对的?”沈昀渊见状,低声询问。
云衿雪摇摇头,依旧一寸一寸地审视,“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问题,而且,凶手是如何让云二姑娘心甘情愿服用朱砂,这不合理。”
“掺进饭食呢?”
“绝无可能,”她果断否决,“朱砂味异之浓,极易察觉。”
沈昀渊闻言,不动声色抬起眼皮,从背后瞧着她弯腰俯身查看,又直起身子在纸上写写画画,忙碌不歇的模样,三缄其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又向仵作房取来此案几次验尸的卷宗,逐一对照,几乎要把内因外由彻彻底底分析个具体,这一折腾便直到日头落下。天色渐晚,两人终于是准备打道回府。
可惜回沈府的马车还没到呢,领侍卫阁夫妇入宫面见太皇太后的车辇先停在了仵作房大门之外。
“沈领侍、沈夫人,太皇太后请宫中一叙。”宫里传唤的宫人撩开车辇的幕帘。
太皇太后召他们进宫?这个时辰?
云沈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没有多问,倒是意外的默契。幕帘撂下,宫人长呵一声“驾”,马车便“咕噜噜”往宫里驶去。
车内,沈昀渊悠悠靠在软垫上,双目半阖,乍一看像是昏昏欲睡的迷蒙样子。无人目及的是,广袖之下,他以食指作笔,在云衿雪的掌心书写。
太皇太后面前,做好伪装。是沈昀渊。
什么伪装?云三姑娘还是沈夫人。
云衿雪眉眼若有若无地弯起,定定望着他。她指尖圆顿,在沈昀渊掌心比划,惹得他手心一阵痒意。连带着心尖也跟着一起麻。
沈昀渊掀开眼皮,眼尾余光扫她一眼。此女子初见时尚且冷硬疏离,身上的冷漠劲与他比都过犹之而不及。
如今倒是有几分活人样子了。
他翻手握住少女玉指,叫云衿雪怔愣一瞬,本能地要将手抽出来。
“别动。”沈昀渊气音制止,下一瞬给她手心塞进一瓷凉的小罐,还有一团丝织的物什。
她拧眉,“何物?”
沈昀渊的手撤开了,两手一揣,又恢复了那副闭眼养神的矜贵模样,“打开看看。”
小罐的封盖掀开,冷清的梅香扑面袭人,像极了沈府后院那株梅树。
“梅香?”
再垂眸,丝质的物什展开,显山露水,亮出全貌。
“还有眼纱?”
云衿雪有些茫然地望向身侧的人,沈昀渊阖着眸子,唇角却勾起隐隐约约的弧度,“你夜里睡不好,我找人寻了这西域特殊织锦,说是能避光。”
她听了,心尖儿一颤。
没来由地想起十许年前,罪容所那一夜,也有人把自己身上最好的东西这般塞进她手里。
沈昀渊轻咳一声,些许不自在道:“雪中春信乃师父香方,他老人家做的......意外碎了,这个是我新做的。”
云衿雪手指一点点摩挲瓷罐的外壁,许久不言,最后目光看向沈昀渊时,沈昀渊竟觉她有些诡谲的哀戚。
“沈昀渊......”她声音低低的,如同夜语,“你何至于......”
话没说完,车辇骤停,宫人在外禀道:“沈领侍、沈夫人,到了。”
于是沈昀渊没有多问,云衿雪也没有重复,只是深深凝视一眼,便下车去了。
长生殿,屏风后,苏尚宫立于一旁侍奉,太皇太后倚在大座上,叫跪拜在屏风前的沈氏夫妇上前来。
“这里没有外人,快上前来。”
“三姑娘嫁人后,哀家还未见过你,怎么样,在沈府可一切习惯?”太皇太后拉着云衿雪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将苏尚宫方才递给她的手炉塞在云衿雪手里。
“托太皇太后挂念,小女一切顺意。”
“这上元佳节就要到了。”太皇太后慈眉善目地望着云衿雪,话却是对沈昀渊说的,“沈爱卿,哀家想让你们夫妇俩作上元夜御随,你们可是愿意?”

张相在屏风后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声音也压得低沉:“上头的探子来报,说沈昀渊背后有一神秘之人,沈昀渊每年都会秘密拜访,说不定密令之事与此人有关,你多加留意,记下他每日行踪,另外沈府传书也要留心。”
“......明白了。”
扣,扣,扣——
门外突兀响起一阵急促的敲击声,紧接着是不知名的哪个侍从着急忙慌地通报——
“沈......沈领侍带着一整队人正往监察司来了!”
监察司府门外,沈昀渊身侧是梅溪,身后跟着一队背着灯笼的内卫府官兵,“吁——”的一声伴着马嘶长鸣,一行人马稳稳当当停在仇霁寒面前。
仇霁寒一贯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笑面虎模样,“沈领侍夜访我监察司,所为何事啊?”
“仇大人,“沈昀渊也配合着仇霁寒的虚与委蛇,不执意戳破,“听属下说内人到您府上做客,沈某因公务缠身未有一同前来拜访还望见谅,只是这更深露重,我来接夫人回家。”
“哦?这民间传闻沈领侍不近人情,没想到竟是个情深体贴的贤夫?”仇霁寒扶首大笑,“来人,将沈夫人完完整整地请出来。”
监察司大门大开,少女背光而来时,沈昀渊想——记忆真是个很玄妙的东西。
很多年后提起“初见”一词,他想起的其实不是京城大街剑拔弩张的云衿雪,亦不是沈府庭院的剑影翩弘云衿雪。
而是眼前这个,从监察司一步一步走出来,满身落寞的云衿雪。
像枯零的秋叶,满身清冷。
很久很久之后,久到他几乎要忘记这个小小的插曲时,他才倏然惊觉,原来在这一刻他就已然掀开了她真实模样的小小一角,窥见春山。
当然,此时此刻的沈昀渊未开天眼,不晓未来,他只是不希望“内卫府领侍阁后宅不宁”的弹劾奏折一早送上太皇太后的御案,于是干脆当着监察司、内务府两司官员的面,在云衿雪的惊呼里,将她打横抱起,送至马上,又翻身上马将其牢牢护在臂弯之内。
两司官员见状忍不住窃窃私语,更有甚者满目艳羡,唯有他听见云衿雪用只能他们两人得以听清的声音,咬牙切齿地问:“......沈昀渊你干什么!”
沈昀渊将下巴搁在少女的肩窝上,有意无意地亲昵微蹭,说出的话却是截然相反,“你我夫妻二人,自是应当同骑一马。还有,若是你仍然学不会唤夫君,我不介意明天荣安城的头版八卦,是沈夫人夜骑摔断了腿。”
好个沈昀渊,又威胁她!
“......!”云衿雪愈发咬紧了后槽牙。
“现在,叫一声。”她感受到沈昀渊的气息贴着她的耳廓散开,有些温热,还有些痒。
“夫......夫君。”
沈昀渊唇角微动,如逮住猎物的狼,手中马鞭一扬,马声长鸣,“梅溪,回府!”
回到沈府,沈昀渊便命人将云衿雪的东西从西厢房迁到了主房,引得包括云衿雪在内沈府众人满脸迷惑。
沈昀渊环视打量这一屋子的神色各异,挑挑眉,“我和夫人同住一屋,不是名正言顺么?你们有异?”
蔡叔:“......无异,无异!领侍与夫人琴瑟和鸣、伉俪情深,我们高兴!”
是谁前两日宣称,处心积虑嫁入沈府的女子不配与他同床共寝的???
自然,这话不可能当着夫人的面戳破领侍,蔡叔使了个眼色便带着侍女安排内务去了,屋内唯余下通明的灯火和沈云二人。
沈昀渊望向自打唤过自己“夫君”后便再没开口的云衿雪,方才灯火昏暗他未看清,她今日拢在一身墨色冬装里,瞧着倒比昨日一身喜服的模样更显几分羸弱可欺了。
云衿雪自始至终低垂着那双漂亮的杏眸,似乎是犹豫踌躇许久才下定决心地问出口一般,“你没有什么想问我吗?”
例如我缘何会剑。
例如我真实身份。
例如我身后是谁。
“有,”沈昀渊坐到她的对面,取下炉火上的一笼新茶,倒满两盏,“今日在监察司可有受伤?”
......?
“......什么?”云衿雪几乎要以为自己晃了神,听错对方的话。
沈昀渊将其中一盏茶推到云衿雪面前,重复道:“我说,今日在监察司可有受伤。”
“只是......如此?”
他沈昀渊是何等人许?
云衿雪怎会不知,昨夜那般行径他若都不起疑,也坐不到如今的高位。
沈昀渊挑挑眉,闻言才将目光分出几分,看少女纤纤玉指反反复复摩挲着杯壁却是一口不喝,俨然一副要把茶杯磨穿的架势。
他就这般不言不语,安静地望着她秋水似的瞳眸。
云衿雪哪里还能不明白。沈昀渊这是等着自己自首呢。
“那......给你讲个故事。”
“当朝户部侍郎家有四子,嫡长子、嫡长女和一个庶出的女儿。”
“嫡长子饱读诗书、考得功名,被当今那位派去营州做了刺史,嫡长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辞赋更是不俗,侍郎家三姑娘年纪虽小却才情冠绝荣安,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高门贵女。”
“可是世人不知道的是,侍郎家还有一个私生的庶女,她的生母身份见不得光,也不被侍郎养在身边。”
“高门大户,钟鸣鼎食,而私生女却在雨水泥泞里,学劲草野活。”
她本是该死之人,若非前辈相救,她云衿雪活不到今日。可七镜司的高墙桎梏她十数年,她在那段暗淡不见光的日子里囹圄困顿而不得终。
“直到侍郎家三姑娘被赐婚人人惧而畏之的领侍阁阁主,侍郎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苟活在外的庶女。”
若非那晚出逃,误闯罪容所,她或许此生不会知道七镜司之外的自由。
“于是,侍郎连夜派人找回私生女,将她认祖归宗,替了原本的云三姑娘嫁给了这位领侍。”
她第一次在罪容所见到那少年人时,他灰尘扑扑、衣衫破旧,满身的狼狈模样,可眼睛却如那晚的启明星,亮得撩起小阿云一片心火。
故事说到此,接近尾声,沈昀渊已是了然,可不知是云衿雪讲故事的能力实在是高超叫他听入了迷,还是眼前这个一身落寞的女孩叫他不忍。
他竟又问她,“后来呢?”
“后来?”云衿雪歪歪头,杏眸一弯,莞尔笑了,“后来,你就在花轿前见到了我。”
烛火摇曳,二人秉烛说尽江河,那一晚,她终是翻越高墙,得见春山。

他言语未尽,目光打量地在她身上游走,看得云衿雪呼吸都有些不畅,盖着纸上内容的那只手压得愈发紧,手心里也沁出细密的汗。
她望着沈昀渊一步一步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接着凑到她的脸边——
完了完了完了,云衿雪心想,会剑之事还能用“是云府养在外的庶女,谋一技之长保命”为借口糊弄过去,现在她该怎么圆?
她不禁闭上眼,紧张地等着沈昀渊给她的“判决书”,却只察觉一片指腹的温热覆在她面庞,耳边是那人认真极的疑惑,“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能把墨蹭脸上,跟个小孩子似的。”
什么?不是发现了她在做的事?
云衿雪一瞬间就将眼睛睁开了,却在下一秒跌进沈昀渊的目光里。
他拇指指腹上还残留着从她脸上蹭下来的墨迹,沈昀渊眉头轻轻皱起看着这点墨迹,好像“自己是如何将墨蹭到脸上”是什么天大的难题。
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位传闻里神佛不拘的冷面杀神其实长了一副姣好的皮囊——墨眉如剑、目聚如星,鼻梁高挺锋利似山峰起势,唇瓣却红润像桃花,若是寻常人家这副样貌,也该是个淑女好逑的温润公子。
或许是美色误人,少女竟然大着胆子握住了沈昀渊的拇指,就着那点残留的墨渍一下子按在他的脸上。哪有人这样招惹过沈沈领侍?
沈昀渊懵得都没反应过来云衿雪干了什么坏事,就见女孩抿着唇角笑得狡黠,像只称心如意的狐狸崽。
“云!衿雪!”
“诶!我在这呢。”少女忍着笑意回应道,眼见沈昀渊要发作,赶忙岔开话题,”沈领侍不是心系公务,只宿书房吗?“
沈昀渊撇过头,“你我夫妻,分房而居算何事?反叫人拿了错处。”
毕竟云沈联姻,多少眼睛盯着他们,首当其冲必是张相那老精明。这老家伙今早朝上竟上了封荒谬至极的折子,说领侍卫阁治家不齐,对赐婚一事心有不满。
沈昀渊大为不解,虽说云衿雪本非他想娶的妻子,但他也并未有诸多不满,更何况这老狐狸怎么知道他后宅之事,他趴他家床底啊?
这简直就是诽谤!
沈昀渊当即就反呛回去,可似乎太皇太后还不太放心,她摸着指根上的翡翠扳指,语重心长。“沈卿,你与云三姑娘乃哀家看着长大的孩子,你定要与她好好的。”
看着长大的孩子?
沈昀渊暗笑,且不说沈家一难太皇太后可有仁慈,他在罪容所苟且偷生之时她又是否有过问,就说云衿雪,恐怕她老人家现在也没发现,如今的“沈夫人”并非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云三姑娘”罢。
尽管心中嘲讽,沈昀渊却还是敛去虚与委蛇之心,当着满朝文武、皇天后土的面,认认真真地发上一誓——“苍天为证,臣对赐婚一事信念感激,我沈某也定然会真心待她、护她周全。”
“所以......你的意思是,张相因你我情感不和,在太皇太后面前参你一本?”云衿雪七七八八听完又概括出了梗概后,恨不得掩面扶额。
她哪还能想不明白前因后果,无非是张相三番五次催她进程,她却不是推诿就是敷衍,只和传达之人囫囵说是因为沈昀渊日日不归家,她压根见不着他才完不成任务。
如今倒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自讨苦吃。这下真得与沈昀渊同床共寝,反倒是她有诸多不便。
当她和沈昀渊躺在同一张床上,方寸之间她甚至能听清他的呼吸时,她如是想着。
太......太近了。
饶是七镜司多年培养、千锤百炼,她到底也只是个桃李年华的少女,未经人事、不通情爱。
此时此刻,虽未与沈昀渊盖同一床被褥,云衿雪也还是觉得,自己略微异动恐怕就能碰到身侧之人。
“怎么了?”沈昀渊忽然出声。
“......啊?”
“不停不歇的小动作,怎么了?伤口疼?”沈昀渊侧过身望向云衿雪,半寸目光掩在被褥之下,剩下半寸落在她脖颈处的伤痕上,目光深深。
云衿雪被他盯得发毛,避开他的注视,否认道:“没有。”
想了想又补一句,“谢谢你送来的伤药和祛疤膏。”
即使她早已过了在意疤痕的年纪,陈伤累累她只当风月留痕。
“那缘何翻来覆去?”
“睡不着,”云衿雪闭着眼,指了指明亮如昼日的灯火,“太亮了。”
沈昀渊:“......”
在此之前,沈领侍不是彻夜不归就是留宿书房,虽说蔡叔强调过沈府的灯火几时明灭、摆放何处都有标准。但沈昀渊不在,她就算把主卧的灯火都扔出去,府上下人也不会多有言辞。
可现在好了,沈昀渊所到之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真是遭罪。
“无碍,”更深露重,云衿雪实在懒于折腾,“我蒙着睡就好了。”
说罢,便一头钻进被褥,蜷缩成团状,努力会周公去了。
不知是灯火太亮的缘故,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云衿雪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少女一夜梦呓,几次吵醒了身边的沈昀渊,可这人不仅不恼,反倒有些愧疚。
于是他不过卯时,一早便骑马飞驰去了怀清居。
竹影清风,碧翠覆雪,怀清先生当真是找了个好住处,只是于沈昀渊而言上山之路不易骑马,只好牵着马徒步而行,就不那么美妙了。
“你小子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怀清先生似乎是料到沈昀渊会来访一般,早早泡好一壶梅花清茶,手上倒两盏茶嘴上也不忘记打趣。
怀清先生乃沈尧阳故友,分明是不惑之年的人了,却也如顽童,爱开玩笑。
沈昀渊闻言无奈讪笑,自觉地坐在老者对面,拨开装满黑白子的棋奁,“怎么会,我这不是来陪您老下棋来的?”
黑白子交错,怀清先生望着对面这个丰神俊朗、矜贵自持的领侍卫阁领,没来由的想起当初站在沈尧阳身后的垂髫小儿,万千感慨。
他知沈昀渊不爱往怀清居跑,倒不是因为山路难涯,是因为能说起与旧日沈府还有一二分关系的人,这天地间恐怕也仅有这棋局两端二人。
他只是相思深重,怕触景生情。
作为沈尧阳旧友,沈昀渊的老师,故友无端横死,小辈一夜成熟,他自然心疼:可作为一个在簿记上的“已死之人”,他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