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舒宜走近时，Leo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众人也没当回事。

她毫无防备，伸手去摸Leo的脑袋。

驯兽师先看到Leo耳朵上的伤，下意识提醒：“陈小姐！”

然而为时已晚，只见Leo忽然暴起，扑上去就给了陈舒宜一爪子。

陈舒宜尖叫出声，捂着脸往后跌坐。

这一爪子不轻，她脖子上当场出血。

医生赶忙进场，众人下意识叫驯兽师控制Leo，Leo也确实有继续攻击的意思，但徐砚周有多宝贝这狼，驯兽师们都知道，并不敢直接上麻醉枪，只能用兽夹等工具去逼他退下。

混乱之际，楚璃也越过了围栏。

“Leo！不许咬人！”

一群人都觉得她傻了，狼疯起来，喊话有什么用。

果然，强壮凶狠的野兽毫无情感，不知为何，忽然激动，改变方向，向楚璃的方向扑来。

楚璃呆愣片刻，抬头时，看到徐砚周夺过了驯兽师手里的麻醉枪！

她瞪大眼，“别开枪！”

吼！

砰！

野兽嘶鸣，和麻醉枪声一同响起。

楚璃刚好被扑倒。

她大口喘气，对上灰狼漆黑的眸子。

“Leo……”

她唇瓣翕动，一阵湿软触感接着便落在了她脸颊上。

Leo瞬间卸下了攻击力，黏糊地往她脸上舔。

楚璃一阵嫌弃，想推开它的脑袋，却怎么也躲不开，被它把整张脸都舔了个遍。

“好好好，别舔了别舔了。”

“乖宝宝，先下去，你太重了。”

Leo继续舔。

楚璃没法子，只好避开它受伤的地方，用力揉它的皮毛。

果然，小家伙舒服地噜噜叫，跟狗似的。

众人：“……”

徐砚周：“……”

没出息的东西。

眼看一人一狼玩得起劲，旁边陈舒宜还在痛苦呻吟，画面实在不和谐。

陈允麟开口，先让人把陈舒宜送去治伤。

周围人少了，Leo情绪也稳定不少，当然，也是麻醉起效了。

楚璃感觉到它动作变缓，心疼不已，撑起身子，把它的大脑袋抱进了怀里。

“兽医呢？先给Leo看看，他全身都是伤。”

正在拯救真伤员白狼的兽医转头看了她一眼，满眼无语。

就这点伤，叫很重？

都是它在伤别人好吧。

楚璃不管，她托起狼脑袋，确认了下项圈下的吊坠，金属制的，已经磨花了，但她能分辨出，上面刻着Leo。

不错。

这就是她的小狼。

她的Leo。

时隔四年，还能一眼认出她的Leo。

她兴奋不已，不管脏不脏，低头就往小家伙脑袋上亲了下。

感受到她的偏爱，Leo把整个大脑袋都撞进她怀里，呜呜咽咽的，任由麻醉控制他的身体，他只放心地呆在楚璃身边。

这副模样，跟刚才凶狠的斗兽，完全是两个动物。

郭蔷挠头。

牛逼啊。

我姐们儿南宫问雅啊，自带进化！

台上，一群人都看傻了。

陈允麟啧了声，看着握着麻醉枪站在不远处的徐砚周，转头对司问棠道：“你说，让璃宝也摸一摸砚周脑袋，情况会怎么样？”


噶？

John傻眼。

不太好吧。

她是楚璃啊。

徐砚周不近人情，“拿手机，自己报。”

John愣愣地“哦”了声，一边拿手机，一边用余光瞄楚璃。

楚璃二话不说，顺手就把他手机拿走了。

“John，对不起，刚才我们认错人了。”

John点头，“其实我……”

后座飘来鬼一样的幽幽声。

“道歉有用，要警察做什么？”

John不说话了，低头装鹌鹑。

楚璃咬牙，一时语塞。

担心徐砚周亲自报警，John疯狂给楚璃使眼色。

楚璃忙着瞪徐砚周！

没法子，他只好看向郭蔷。

郭蔷悄悄挪到楚璃身后，拉了拉她的袖子。

不要冲动啊。

楚璃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努力克制，自认态度很好地弯腰说话。

“我们是认错人了！”

“误伤。”徐砚周点头，拿出手机，“到时候记得告诉你的律师，让他为你争取减轻处罚。”

说罢，他真的要拨号。

楚璃瞪大眼，一下子窜到了后座。

她本能拉车门，竟然拉开了！

门一开，内外空气交换。

她闻到车内淡淡的咖啡味，徐砚周尝到了空气里过分甜腻的香水味。

俩人皆是一顿。

楚璃想到他曾经吊儿郎当的模样，再看看他手边的咖啡，内心呵呵——装货！

徐砚周对上她“凶狠”的眼神，放下了手机。

“怎么，还想顺手把我也打了？”

楚璃：“……”

她抓紧车门，试图讲理。

“我们会赔医药费。”

“我们家差你那点医药费？”

他油盐不进，楚璃的耐心也在快速消退。

忽然。

“璃宝？”

不知是谁叫了楚璃一声。

楚璃愣了愣，转头望去。

只见一辆黑色宾利停在远处，男人一身休闲服，单手抄在口袋里，似乎是试探着叫了一声，没想到真是她。

隔着老远，楚璃也能感觉到他脸上温和的笑。

她张了张口：“麟哥。”

陈允麟不知有没有听清，朝她挥了挥手，旋即敲了下身后车窗。

不多时，又有一人下车。

只看宽肩窄腰的背影，标志性的棒球帽，楚璃也知道是谁。

司问棠。

她看着对面人走近，正暗道今夜不顺，眼神一瞥，发现徐砚周不知何时拨了号，准备接听了。

顾不上许多，她倾身向车里，梅开二度夺走手机。

挂断！

抬眸，怒目而视。

徐砚周皮笑肉不笑，“故意伤人，再加抢劫。”

楚璃头大，真想揍他。

对面，司问棠已走近了。

他抬手便盖在楚璃头顶，手贱地揉乱少女新做的头发。

“真是你啊，小璃宝。”

除了陈允麟，楚璃最烦这帮人叫她璃宝，因为这些人都是打趣调侃的，只有陈允麟像个真哥哥。

她抖动脑袋，挣脱司问棠的爪子。

司问棠不恼，弯腰往车里看，一双妖孽眼里漾开玩味的笑。

“什么情况，你好好儿地坐车里，让璃宝站外面挨冻？”

徐砚周没理他，抬脚，踢了下John的座椅。

John会意，连忙道：“少爷你等着，我下车找电话报警！”


楚璃更痛苦了，她宁可秦见川不解释。

因为即便她再恨，也没诅咒过楚归晚死，她没那么狠。

而她的苦难，也不能用楚归晚比她更惨的事实来掩盖，她没那么贱。

她们一个个都有病，都要死。

好像对比之下，她吃的苦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她只是没被母亲爱过，只是被姐姐抢走爱人，也只是被母亲赶去国外，做了几年无人在意的囚犯，得了几年不轻不重的精神病。

可悲的是，她自己好像也这么想。

知道楚归晚要死，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

当年，她是告诉过楚归晚的，她喜欢哥哥。

楚归晚说过，会替她保密。

阿璃，姐姐希望你幸福。

头好痛。

她颤抖着手，松开了秦见川。

察觉到她不舒服，秦见川下意识要扶她。

楚璃后退了一大步，没有说话，眼神无焦地盯着他看，直到视线清晰，她又连着后退了两步，转头往外走去。

秦见川担心她会晕倒，连忙追上去。

到了门口，手机却响起来。

“少爷，您快点过来，大小姐好像不舒服！”

秦见川眼眸一紧，再看向楚璃离去的方向，犹豫了一瞬，他还是往停机坪走去！

楚璃走得很快，刚到垃圾桶边上，她就狂呕了出来。

她每次情绪激动到极致，就会呕吐晕眩。

这半年来，已经很少有这种情况。

路边有服务人员看见，上来给她递水，“小姐，你没事吧？”

楚璃麻木摇头，坐在了路边。

见她不回应，服务人员也没啰嗦，这种喝多的客人在天空城太多了，每晚都有，他们只需要保证对方的安全就行。

手机铃声响起。

楚璃身体有点不受控制，拿手机的动作都是乱七八糟。

“喂？”

“阿璃！你在哪儿呢？”

郭蔷声音焦急，“我，我中途出来找飞机，上去就打了个瞌睡，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起飞了！你在原地等我啊，我马上飞回去！”

楚璃：“……”

电话里，郭蔷骂骂咧咧。

楚璃的魂好像一下子就回来了，她托着腮，就跟听安抚音乐一样，听郭蔷吐槽。

忽然！

哒哒哒。

像是狗的脚步声。

她一抬头，Leo吐着舌头，歪着脑袋看她。

她心里的寒冰，瞬间化了。

以至于她没看到Leo身边的徐砚周。

啪！

Leo被打了一下。

她懵住，这才抬头。

“你打他干嘛？”

徐砚周居高临下，没搭理她，他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新牵引绳，用力拽了两下Leo的脖子，Leo才很不情愿地改掉歪脑袋的动作。

楚璃：？？？

人家卖萌，关他屁事啊！

她抓了把头发，打算起来跟他理论。

手机里，郭蔷大喊：“阿璃，等我啊！”

楚璃啧了声，干脆说：“你别回来了，回去吧，我今天不走了，我在这边开个房！”

“啊？你说什么？”

楚璃：“……”

她一边跟郭蔷喊话，一边试图去抢徐砚周手里的牵引绳，奈何都失败了。

徐砚周睨她两眼，转身就走。

Leo在他手里啊，楚璃哪顾得上别的，拔腿就跟上他。


楚璃没钱。

但她觉得一码归一码，借钱归借钱，租房归租房。

“你住也行，房租得给我降一点。”

徐砚周：“行，每年改成三千万。”

楚璃当即要点头。

等等。

她看过去，“怎么还涨了？”

徐砚周呵了声。

蠢的。

他一副懒得跟她拉扯的模样，一边解开袖口，一边往楼上走。

楚璃知道争不过，问他：“我跟Leo住哪里？”

“负二。”

楚璃沉默。

她又不是没住过豪宅，负一楼都可能是保姆间，别说负二楼了。

Leo走过来，仰着脑袋看她。

她扯了下嘴角，笑容在月光下特凄凉。

“对不起啊，要你跟着我吃苦了。”

Leo摇尾巴。

没关系呀。

楚璃自动解读他的心里话，然后长舒一口气，拉着他往电梯方向去。

路上，郭蔷给她发消息。

“阿璃！我没有钥匙啊啊！”

“呜呜，璃宝，你在哪里，妈妈不放心你哇。”

“开视频啊，让妈妈看看你！”

楚璃：“……”

她真开了视频，咧开嘴送上模版化笑容的同时，把Leo也带进了镜头。

郭蔷本来就是担心她，才耍宝胡扯的，一对上Leo那双充满压迫的黑眼珠子，顿时抽了口气。

楚璃主动邀请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住，负二楼很大。”

“不了不了。”

郭蔷一言难尽，“你压力已经很大了。”

“我撑得住，你来的话，我们晚上可以枕着Leo睡觉，他肚皮很软。”

郭蔷：“……”

想想那画面都很地狱了。

她观察了下楚璃的微表情，确定楚璃这蠢萌的状态不对，试探着问：“今晚的药吃了吗？”

楚璃停下思考了下。

“还没有。”

郭蔷心提起来，懊悔刚才没提醒她。

“那赶紧吃了吧，吃完了好好睡觉。”她哄孩子一般说话。

楚璃点头。

镜头里，俩人都没提楚家的事。

终于，Leo有点不耐烦了，楚璃才挂断电话。

负二楼是全空的，只不过一看就是有人定期打扫，一点灰尘都没看见。

楚璃挑了最大的一间。

和衣躺在床上，楚璃有点漫无目的，只是侧过脸看Leo。

郭蔷又给她发过两条消息，确认她是否吃了药，然后就不敢再发了，频繁地问话，也会让她烦躁。

一颗药下去，楚璃有点昏昏欲睡，再睁开眼，头重脚轻，但脑子里压着的石头，好像暂时挪开了。

她单手握拳，在额前轻碰两下。

转头，发现Leo还盯着她。

她无奈一笑，侧过了身。

回忆涌上脑海，她伸出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你都长这么大了吗？”

Leo嗷了一嗓子回应。

楚璃看到他皮制项圈下的旧项圈，把它拉了过来。

“徐砚周虐待你吗？怎么不给你换新的？”

Leo听不懂。

楚璃起身，在房间找了一圈，总算有把剪刀。

她勾住项圈，举刀欲剪。

Leo忽然挣扎，一直往后缩，似乎不大愿意剪掉。

楚璃哄它，“乖，听话，这个旧了，咱们要换新的了。”

她说着，快速动作。

咔哒一声。

金属吊牌落在地上，反面朝上，一串数字显露出来。

是徐砚周的旧手机号。


楚璃没被赶出去，主要是佣人看她跟陈舒宜讲过话，摸不准她的身份，没敢太造次，但也没照顾她。

她穿着脏裤子脏鞋，把房子其余地方走了一遍。

黄昏时分，郭蔷不放心她，非要去看她，才知道她弄了一身脏。

“你说你，弄成这样，给我打电话啊。”

“仙女下凡，艰苦奋斗，不想扰民。”楚璃总结。

“你这也太艰苦了，小民看着都心酸。”

郭蔷蹲在她身边，给她夹菜，“中午没吃吧？”

“面包。”

郭蔷更心疼了。

“徐砚周那房子真是婚房吗？我昨天打电话问我姐了，我姐说他跟陈舒宜的事还没准呢。”她提醒楚璃。

楚璃不关注，“徐砚周说是。”那就是吧。

她坐在山脚的石墩上，把郭蔷带来的饭菜一扫而空，又喝下一大瓶水，这才觉得活了。

郭薇有套公寓在附近，郭蔷打过招呼了，带她就近洗了个澡，把衣服给换了。

“我得去趟医院，再去超市。”楚璃说。

郭蔷疑惑，“去医院看你姐是吧，去超市干嘛？”

楚璃想了想，“我想吃酱汁溏心蛋了，做一点。”

她竟然有想法做吃的，那证明心情不错啊。

郭蔷特高兴，“那我跟你一起去，多做点，我要蹭吃。”

“行，赏你两个。”

“好嘞。”

出门上车，楚璃在车上给楚归晚发消息，问她有没有想吃的。

以前她爱在外面混，常给楚归晚带藏在巷子里的小吃，楚归晚都很喜欢。

“华灯福宴的菜不错，你顺路的话，买一点吧。”

楚璃看了下这家店的菜单，都挺贵的，但买给楚归晚吃，她不心疼。

“吃哪些菜？”

楚归晚很快发了菜名过来，后面跟着一堆表情包，显然很高兴。

楚璃看着那些菜，却有些沉默。

清汤腩，笋壳鱼，东星斑。

做法都是秦见川爱吃的，有几样楚归晚还忌口。

得多喜欢呢，点个菜，也只点他爱吃的。

她回复了句“知道了”，叫郭蔷开车过去。

赶上晚高峰，到了华灯福宴，还是靠郭蔷刷脸，他们才拿到号。

挑鱼的时候，郭蔷接到一个印裔合作商的晚饭约，还要她务必带上设计师。

时间太紧，等菜做好再去超市，基本来不及。

“要不晚点再去？”郭蔷提议。

“太晚食材不新鲜。”楚璃正了正包，“你帮我挑鱼，我开车去超市。”

郭蔷纳罕。

溏心蛋有这么重要吗？给姐姐挑鱼这么重要的任务，竟然交给她？

楚璃没别的想法，主要是她拿得出手的暂时只有酱汁溏心蛋，她得好好做，不能让人挑刺。而且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把徐砚周当老板待，认真完成任务也是应该的。

溏心蛋不难，配菜一共就那么几样。

买好了回去，菜也做得差不多了。

夕阳西下，到了医院附近，楚璃给楚归晚打了电话。

楚归晚：“我让人去接你，你不要走。”

“好。”

楚璃以为是护工之类，拎着餐盒等在楼下，不多时，转头看去，却见是秦见川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