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暖妍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她不敢打车，不敢停留，只能拼命往人少的地方钻。

天色渐暗，冷风刺骨，她裹紧单薄的外套，躲进一条昏暗的小巷，终于支撑不住，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上。

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手中唯一拿着的，是慌忙逃出来时随手掰开手机壳后，里面夹着的一百块还有身份证。

她不敢随身带手机，怕被装了定位，所以逃的路上胡乱将手机扔在一个角落，初春时节，她没有穿鞋，脚底早被划破，刺痛感混合着冷意，几乎要将她吞没。

只原地坐了几分钟，她便强撑着站起，踉跄着朝着不远处的火车站走去。

可她刚要走进火车站，就被身后赶来的几个保镖合力按住。

为首的助理上前两步，微微颔首。

“许小姐，不要闹了，先生让我接你回去。”

“不，我不要回去！”

许暖妍面色苍白，浑身发抖，惊恐地尖叫出声。

“放开我！救命！救救我，他们这是绑架，我不认识他们，救命！”

“求求你们帮我报警，我不要被他们抓走，求求你们！”

见周围不少人聚集过来，甚至有人拿出手机似乎想要报警，助理露出一抹无奈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许暖妍的精神证明。

“抱歉各位，我家夫人之前受了刺激，所以精神有些问题。”

“她今天又从病房中逃出来了，你们看，她还穿着病号服。”

“我家先生很爱夫人，可是夫人的病一直都没有好转，如果你们不信，这是夫人的诊断证明，当然我也愿意和你们去警局一趟，不过麻烦让保镖带着夫人先回医院，不然病情怕是……”

“你说谎！我不是，我不是你夫人！我和程渝安没有任何关系！”

许暖妍赤红的眸中落下泪来，拼命挣扎着，细长的指甲刺破了保镖的皮肤，留下一道又一道长长的血痕。

她头发散乱，整个人宛如癫狂的恶鬼。

“看起来确实精神有问题。”

“肯定就是那个什么安的老婆嘛，不然这女的怎么叫的出来人家名字，就是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疯成这样了？”

“精神病就好好关起来，别放出来，伤到人怎么办？”

“赶紧带走赶紧带走，看着好吓人。”

窃窃私语声传入许暖妍的耳中，即将被带回去的恐惧感让她求救的声音越发尖利。

可周围人却再没了想上前帮忙的心思，任由保镖和助理将许暖妍拖拽上车，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别墅内，程渝安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保镖将女人拖拽着扔到他的面前。

“你们先走吧。”

他声音意外的平静，听不出喜怒。

“我想一个人，和许暖妍好好的，聊一聊。”

别墅的灯光白的刺眼，许暖妍被狠狠甩在沙发上，膝盖撞到沙发木质边角，疼得她闷哼一声。

她颤抖着抬头，对上程渝安那双漆黑冰冷的眼睛，恐惧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抖。

“程渝安……我错了……”

她声音嘶哑，猛的爬起来跪倒地上，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求求你……放我走吧……”

“报复也差不多可以了吧？你到底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报复？”

程渝安静静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他缓缓蹲下身，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许暖妍，你以为我只是在报复你？”

她疼得眼前都有些发黑，却不敢挣扎，只能哽咽着哀求。

“那……那到底为什么……”

“我们当初……”




“放过你？”

似乎是听到什么刺激的话，男人眼神猛的变得阴鸷，还拿在手里的粥碗被他猛地摔碎在地。

而后便是不顾她的意愿，猛的欺身而上。

“许暖妍，你做梦！”

“你最好死了能离开我的心。”

“你这辈子都只能待在我的身边，死也得在死在我的床上。”

恐惧再次占据许暖妍的脑海，被铐住的手猛的挣扎，铁链在她腕间留下一道又一道血痕，沙哑的声音绝望的嘶吼。

“你放开我！程渝安！”

“我求求你，不要这样，程渝然，我害怕……”

“不要！不要！放开我！！程渝然，我恨你！你放开我！”

听到这里，男人的动作变得更加粗鲁。

“恨我！你这样的贱人凭什么恨我！”

“这是你欠我的，你要一点点，慢慢偿还给我！”

粗糙的动作和冰冷的眼神，仿若她只是一件发泄欲望的工具。

她拼命挣扎，尖叫，却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被男人毫不留情地撕碎，巨大的力量悬殊，让她毫无反抗的余地，她几乎是昏了过去。

天边晨光透过窗落在床上，许暖妍是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惊醒的。

她几乎还没睁开眼，就被猛地扯住头发，硬生生从床上扯了下来。

头皮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眼角泛起了生理性的泪水。

“你……是谁？你要干……”

“你能不能滚远点啊？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哥的世界里！”

程渝然尖利的指甲刺进许暖妍的头皮，双眸中满是怒火，咬牙切齿的声音似乎想要将她撕成碎片。

“你这种害人精扫把星就应该去死！整天一副狐狸精的样子你想勾引谁？”

“你到底想要把我哥害成什么样你才甘心？去死啊你！”

一边骂着，程渝然一边抬起另一只手，狠狠扇在许暖妍的脸上，一下又一下，原本白皙的双颊瞬间变得红肿。

“救命……救……救我……”

本就好几天没有吃饭，如今骤然被人这样对待，许暖妍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温热的泪水大颗大颗往下落，她甚至连护住自己的动作都做不到。

“程渝然！你在做什么？！”

耳边传来程渝安的暴喝声，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让男人看清她的惨状，动了动唇，模糊不清地吐出“救我”后，便再也支撑不住，晕死过去。

许暖妍从混沌中醒来时，消毒水的气味钻入鼻腔。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视线逐渐聚焦，落在趴在床边的男人身上。

程渝安睡着了。

他的侧脸陷在臂弯里，眉宇间仍带着一丝疲惫，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像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

许暖妍怔了怔。

她不明白。

明明是他把她囚禁起来，日复一日地折磨她，为什么现在又要救她？

还有程渝然的话，以及他们口中所谓的“欠他的”——她究竟欠了他什么？

指尖微微蜷缩，她下意识想伸手触碰他的发梢，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猛地缩回手。

她疯了吗？她竟然有点心疼眼前这个男人？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

“哟，醒了？”

“这么久不见，你看起来还是这么……漂亮啊……”

轻佻的男声响起，许暖妍浑身一僵，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她缓缓抬头，瞳孔骤缩，身体都开始止不住的发颤。

三个男人站在门口，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肆无忌惮上下扫视着她。

一如当年。

许暖妍本就苍白的脸上血色尽数褪去，恍惚间又回到了高中那段她不愿回忆的过往。




接下来的日子，程渝安仿佛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白天会温柔地照顾她，给她喂饭、换药，买来曾经高中时期所有她随口提到过的喜欢的小玩意。

他完全不在乎她是否会回应自己，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话，仿佛在照顾自己最珍视的宝物。

可一旦到了晚上，他又会撕下温柔的伪装，掐着她的腰，一遍遍占有她，直到她哭到失声，昏死过去。

许暖妍觉得自己快疯了。

她像一具行尸走肉，麻木地承受着一切，直到那天，她拿起桌角的玻璃杯，用力摔碎，拿起了其中一块碎片。

玻璃片边缘锋利，割开皮肤的瞬间，她没有觉得疼，只觉得解脱。

“可以结束了，对吗？”

她笑起来，再一次泪流满面。

“程渝安，你会遭报应的。”

等到程渝安推开房门时，只觉得房间里静得可怕。

浓郁的血腥味让他的呼吸几乎停滞了片刻。

床单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刺痛了他的眼睛，许暖妍安静地躺在血泊里，唇角带着解脱的笑意。

程渝安站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液仿若逆流。

下一秒，他猛地冲过去，一把抱起她，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许暖妍！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去死！”

医院里，消毒水再一次围绕在他身边。

许暖妍昏迷不醒，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程渝安坐在病床边，死死盯着她，眼底翻涌着疯狂与痛苦。

“暖暖，为什么……”

他声音低哑，手指颤抖着抚上她的脸。

“为什么你宁愿死……也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当年默不作声离开，现在宁愿死也不想和我在一起……”

“许暖妍，你够狠。”

“可是，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吗？”

他俯身，在她冰冷的唇上落下一吻，声音轻得像呢喃。

“你别想。”

“就算是死……你也要和我葬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许暖妍恢复意识时，眼前依旧是刺眼的白。

手腕上的伤口被纱布层层包裹，隐隐作痛。

消毒水味刺激着她原本已经麻木的神经，泪水无声地滑落。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活着折磨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病房门外传来保镖低沉的交谈声，偶尔夹杂着脚步声。

她知道，自己这次被看得更紧了。

她连死都不能做到。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争执声。

“夫人，程总吩咐过，任何人不能进去。”

“放肆！连我也要拦？”

“你们也知道我是他母亲！”

女人的声音威严而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打开！”

保镖似乎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让开了。

门被推开，一位穿着优雅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她眉眼间与程渝安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为凌厉，目光落在许暖妍身上时，带着几分审视和复杂。

许暖妍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女人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道。

“我是程渝安的母亲。”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嫁给我儿子。”

“第二，出国，永远消失在我儿子的面前。”

“二！我选二！”

“不要！放开我……”

“滚开……”

“求求你们，放了我……不要！”

许暖妍猛地惊醒，从过去的梦魇中挣脱出来，浑身都是黏腻的汗。

皮肤上还残留着男人留下的指痕，青紫交错，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右手手腕还被被拷在床边，空洞麻木的眼神望着天花板。

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她脸色煞白，整个人几乎是下意识的瑟缩到床角。

程渝安走到床边坐下，床垫因他的重量微微下陷。

许暖妍的身体本能地绷紧，尽管她知道现在反抗已经毫无意义。

“暖暖，还在怕我？”

“暖暖。”

男人的声音再度从床头传来，低沉温柔，仿佛刚才那个压着她、不顾她哭喊求饶的男人是另一个人。

“别生气了，我煮了粥，你起来喝一点。”

许暖妍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到坐在的床头男人身上。

他穿着深灰色丝质睡袍，腰带松松地系着，大片胸膛还残留不少醒目的抓痕，那双眼眸此刻正温柔地注视着她，仿佛她是他最珍贵的宝物。

多么完美的伪装。

许暖妍麻木地扯了扯唇角。

“我不喝。”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三小时前，她就是用这副嗓子尖叫、哀求、咒骂，直到再也发不出声音。

程渝安嘴角的笑意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

“你刚才出了很多汗，耗费了很多体力。”

“多少吃一点，听话。”

见女人始终没什么反应，程渝安猛的站起，一把拿过床头温热的白粥，俯下身，掐住她的下颚，冷着脸灌入了她的口中。

黏腻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她吞咽不及时，开始止不住地咳嗽。

眼底蓄积的泪水大颗大颗滚落，原本麻木的神情被痛苦所替代。

剧烈的咳嗽声里夹杂着许暖妍痛苦的呜咽。

“为……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究竟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过去无数个日夜，她被梦魇折磨，需要靠精神药物维持正常的生活。

她好不容易才回归到正常生活，却被眼前这个男人的突然出现打破了。

那天，她去精神科拿药，却在转角处一头撞进了男人的怀里。

“许暖妍？”

有些熟悉的嗓音让她瞬间整个人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你认错人了。”

她抬头，撞进男人温和含笑的眉眼里，可她只是颤抖着，丢着这句便仓皇逃离。

她以为两人的重逢到那里便戛然而止，却在回到出租屋时，被一只大手捂住口鼻，甜腻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失去意识前，她只看见了男人冷淡极致的眉眼。

她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被铁链锁在这个房间。

而眼前的男人，白天里彬彬有礼，眉梢中都透着温柔，到了晚上却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她按在床上凌辱。

一个月，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许暖妍的身体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连指尖都动弹不得，梦里那一幕幕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她，她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她麻木看向程渝安，沙哑的嗓音说出口的话微弱可闻。

“程渝安，你究竟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只要你放我离开，我不会追究你这一个月对我的伤害，可以吗？”




许暖妍瞳孔猛地睁大，身体抖得更加厉害，恐惧几乎让她说不出话。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不安，程渝安突然开口，语气冷了几分。

“够了，她需要休息。”

三人耸耸肩，其中一人拍了拍程渝安的肩。

“行，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小暖妍，那我们先走了哦～”

见两人都没有回应，三人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离开时，最后一人回头冲许暖妍笑了笑，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下次见。”

“我去送送他们。”

门被关上的瞬间，许暖妍浑身颤栗。

原来，原来当初他根本就不是见死不救。

他明明……明明就和他们是一伙的！

许暖妍蜷缩到了床角，明明整个人都瑟缩在了被子里，可她还是感觉浑身冰凉。

恐惧如同一条巨蟒，将她紧紧缠绕其中，几近窒息。

当年，当年她究竟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会得罪程渝安这个疯子？

明明，明明之前两人只差一层窗户纸就会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后面会变成这样？

还是说，程渝安自始至终都在戏耍她？

为什么？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当年明明是她被伤害，被抛弃，被践踏尊严……可是为什么现在所有人都说她欠了程渝安？为什么连他都要这样折磨她？

还有那三个人——他们凭什么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面前？凭什么还能笑着和她打招呼？

胃里翻涌着恶心，她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干呕出声。

她要逃。

她不能留在程渝安身边！

许暖妍死死盯着病房门口，确认程渝安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后，指尖颤抖着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

鲜血渗出，她却顾不上擦，踉跄着下了床。

腿还有些发软，头也疼得厉害，但她顾不得那么多，鞋都没穿，赤着脚就往外冲。

走廊上人来人往，她低着头，快步混入人群中，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不能回头……不能停下……

她跌跌撞撞地冲出医院大门，冷风迎面吹来，面颊上刺骨的冰冷才让她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程渝安接到护士电话时，正将刚煮好的粥装入保温盒中。

“程先生，许小姐她，她不见了！”

护士慌乱的声音混合着电流声从听筒那头传来，程渝安原本含笑的脸瞬间阴沉。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刚刚我计算时间，差不多到了她换药的时候，结果，结果我进病房却没找到人，在卫生间也没看到……”

程渝安的手指猛地攥紧手机，指节泛白，猛的抬手将保温盒砸到地上。

她又逃了。

就像当年一样！

他按亮手机，被他一直保存的短信瞬间映入眼帘。

程渝安，你这种东西怎么配和我在一起？

听说你是个聋子？真是活该！你就应该这辈子都听不到！

别恶心我了，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那段时间逗你玩玩的，你不会真的当真了吧？

别再缠着我，你这个残废，废物！

短短几句话，却像刀子一样剜进他的心脏。

当年，他和她约好了周末见面，对于那一天他会表白的事情，两人心照不宣。

可那一天，他在那棵约定好樱花树下，顶着越下越大的春雨，等了她整整一天。

她却始终没有出现，甚至还给他一连发了这么多条羞辱短信。

并且因为这场大雨，他本来可以治愈的耳朵彻底失去了治好的可能，这辈子都要依赖助听器才能听到。

她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她就这么恶心自己吗？

他冷笑一声，眼底猩红一片，对着电话冷冷道。

“让院长吩咐下去，封锁医院所有出口，调监控，查她的去向。”

挂断电话后，他又立刻拨通了助理的号码。

“许暖妍跑了，现在带着所有人去找她，翻遍整个城市也要把她给我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