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陆洲白高泊康的其他类型小说《我坠崖你娶平妻,我改嫁你哭什么?后续》,由网络作家“仙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袁氏还记着苏照棠说,儿子外出结交的花销不能动,那就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了。“刘嬷嬷,再念一遍家中日常开销。”袁氏一声吩咐,刘嬷嬷乖乖又念了一遍,而后便听到老夫人道:“先是茶水,家里都穷得快揭不开锅了,还喝什么6贯钱一斤碧涧明月?除了我儿书房里的,全部换成600文一斤的粗茶!茶点也别从外面买了,不过是米面一类吃食,哪里能值300文一斤?让庖厨那边自己做。每月花匠上门也要400文?这有什么用,直接去了!家中一个月的备菜哪里需要四贯钱,减到两贯!还有下人,工钱待遇一律减半!”袁氏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我说的这些,你都记下了?”“记下了。”刘嬷嬷恭谨点头,旋即迟疑少顷,道:“可是老夫人,家中仆役衣粮是由少府监统一支给,若是克扣......”“统...
“刘嬷嬷,再念一遍家中日常开销。”
袁氏一声吩咐,刘嬷嬷乖乖又念了一遍,而后便听到老夫人道:
“先是茶水,家里都穷得快揭不开锅了,还喝什么6贯钱一斤碧涧明月?
除了我儿书房里的,全部换成600文一斤的粗茶!
茶点也别从外面买了,不过是米面一类吃食,哪里能值300文一斤?让庖厨那边自己做。
每月花匠上门也要400文?这有什么用,直接去了!
家中一个月的备菜哪里需要四贯钱,减到两贯!还有下人,工钱待遇一律减半!”
袁氏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我说的这些,你都记下了?”
“记下了。”
刘嬷嬷恭谨点头,旋即迟疑少顷,道:“可是老夫人,家中仆役衣粮是由少府监统一支给,若是克扣......”
“统一支给又怎么了?这笔钱不还是先到家中库房,克扣起来不是简简单单。”
“莫不是你嫌工钱变少了?”
袁氏回过味来,眉毛一横:“你们这些下人,在我陆家享了几年的福,便认不清自己身份了?”
刘嬷嬷神色一慌,连忙跪下:“奴婢没有。”
“最好没有。”
袁氏老脸沉下,冷哼一声:“你们也是陆家的老人了,当与陆家同甘共苦。
若是不老实,休怪我不顾往日情面,发卖你们!”
“是,奴婢不敢。”
狠狠敲打一番后,袁氏瞧着刘嬷嬷愈发敬畏的脸,心里这才舒坦了。
“起来吧,午膳后,你就将我方才所说的一一办好,莫要耽误。”
“是。”
乖乖答应的刘嬷嬷,服侍完袁氏午膳睡下后,转头就跑到东院告小状。
谁知一进门,就听见与她一同服侍老夫人的赵嬷嬷的声音:
“夫人您是不知道,老夫人那一通瞎胡闹,要是真照做了,宅里还不得乱了套?
刘嬷嬷也是的,竟也一个字都不敢反驳老夫人。”
刘嬷嬷气笑了,推开门进来:“赵嬷嬷说的哪里话?我今日一言一行,可都是依着夫人的意思,你不懂,就不要在这乱说!”
说完,她狠狠瞪了一眼赵嬷嬷,走到床前,摆出最为恭敬的姿态行了一礼,而后赞道:
“夫人,您真是神了!老夫人那一通胡言乱语,与您之前推测的简直一模一样。”
赵嬷嬷听着,在旁瞪直了眼。
难怪最近夫人都不找她办事了,原来是这个老家伙偷偷过来献殷勤,抢了她的私活儿!
不是都说好了,今年都是她来干私活儿吗?
夫人最是守诺,不可能无缘无故换人,难道是二夫人敬茶时,她说了两句场面上的吉祥话,被夫人记恨上了?
想到这里,赵嬷嬷慌乱起来,“夫人......”
“赵嬷嬷,别多想。刘嬷嬷最近家中遇到些麻烦,需要些钱财度过难关,我便将活计先派给了她。
等到刘嬷嬷家中事情过去,我再将这段时间的活计补给你。”
苏照棠轻声温言解释一句,赵嬷嬷心里不慌了。
“原来如此。”
她就说,夫人胸怀何等宽广,哪里会计较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紧跟着,她就有点羡慕起刘嬷嬷来。
这老婆娘居然能得夫人关心,真是好运。
刘嬷嬷却是听着眼都红了。
她只顾着赚赏赐填补家中祸事,竟没想到是夫人特意安排的。
夫人这般高高在上的人物,竟还关心着她这种小人物的生活。
她刘翠花就没遇到过这么善良体贴的主子。
这辈子,她都跟定夫人了!
“夫人您说,接下来该怎么做?”
刘嬷嬷一脸坚定:“老奴一定办得妥帖,不叫夫人您失望。”
“你们二人办事,我向来放心。”
苏照棠淡笑着开口:
“你们就照老夫人的意思办下去。若是下人不服,你也莫要隐瞒,尽力安抚。
记住,别让人闹到郎君那边去,亦莫要让郎君发觉家中异样。坚持两日,便不用再管了。”
两位嬷嬷听得连连点头,随后步履匆匆地下去办事了。
两人刚走没多久,琼枝进来道:“姑娘,书舟过来领赏钱了。”
苏照棠刚刚拿起的刻刀又放下,“给他,多给三成。”
上辈子刘、赵两个嬷嬷因着签的是活契,不好被随意发卖,又没暴露与她暗中的关联,最终只是被叶可晴赶了出去,另寻别家做活。
书舟却是死契,又是个傻的。
他竟直接跑到陆洲白面前求情,想要让陆洲白放她离开陆家。
陆洲白岂能容许身边之人,还对自己厌恶的发妻留有忠心。
没过多久,书舟就在那年冬天意外淹死在她院外的池塘里,手里还死死抱着一卷棉被。
这些恩情,苏照棠都记着。
所幸今生日子还长,她有的是时间弥补亏欠。
......
接下来两日,陆家宅内被袁氏闹得怨气冲天,却因刘嬷嬷的安抚,无人闹到明面上。
叶可晴一向嫌弃陆家庖厨做的饭菜,一日三餐都是叫黄嬷嬷去外面买来,亦是没察觉到家中吃食变差。
碧珠倒是提了一嘴,可叶可晴又怎会关心下人吃得如何,听过便忘,自然也不会跟陆洲白说。
书舟又是个特别听话的,苏照棠让他别告诉郎君,他真就一个字也不提。
如此种种下来,陆洲白每日早出晚归,竟没听到一丝风声,只当棠儿答应母亲,又开始重新掌家了。
直到高大人登门这日。
陆洲白早就听闻高淮递了拜帖,休沐那日就将登门,但等真看到高府的马车停在门前,还是喜出望外。
“高公!”
他快步迎上马车,脸上带着恭维,微笑道:“高公,您可算是来了,思衡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高淮一身便服下车,抬头便看到陆洲白那张被圣上钦点的“清华无双”的俊脸。
他还记得去年第一次见陆洲白,虽说对方身上带着文人那股子假清高,但勉强还算顺眼。
可如今看着,这位探花出身的清流新贵,言行举止间,怎么透出几分世俗油腻?
真是白瞎了这张好脸。
高淮暗自腹诽,却未表现出来,笑呵呵地应道:
“陆大人客气了,你这表字思衡,是你老师取的?”
“正是他老人家所取。”
陆洲白似不欲在老师的话题上多言,很快转移话题:
“听闻您要过来,棠儿早已备了一桌好酒好菜,我们不如边吃边聊?”
见陆洲白呆立面前,迟迟不语,少年郎掸了掸一身刚换的装束,挑眉反问:“陆大人怎么不继续说了?”
陆洲白如梦初醒,脚下一软跪伏在地:“从六品起居舍人陆洲白,拜见十三皇子殿下!”
“呵,这会儿倒是恭敬。”
十三皇子淡淡一笑,“方才那半句话,说是大不敬也不为过,若是传到父皇耳中,你这小小一个起居舍人,也算是当到头了。”
“殿下息怒。”
陆洲白咽了口口水,语速极快地回道:“今日臣中家事扰神,以致胡言乱语,意外冲撞了殿下尊体,还望殿下高抬贵手,饶臣一回。”
说完这短短一句,他额头的冷汗已顺着鼻尖滴落到地上。
十三皇子看他如此不堪的模样,也熄了继续戏弄的意思。
“罢了,不知者无罪,起来吧。”
“多谢殿下!”
陆洲白狠狠松了口气,缓缓起身,方觉脚下发软,背后已然整个湿透,风一吹,冷得透心凉。
理智也随着这一冷,迅速回归。
对于这位十三皇子,他素有耳闻,其人最喜看热闹,今日怕就是被那场婚宴吸引而来。
如此,他也算是结识贵人了。
虽说现在十三殿下对他印象极差,但少年郎心性不定,让棠儿多想想办法,运作一番,未必不能让殿下对自己改观,因祸得福。
想到这里,陆洲白心头火热,回头看向王大夫的目光立刻变冷。
“殿下,方才是臣想岔了。王大夫虽是无心之失,差点害了我妻却是事实,合该送入京兆府待审,来人!”
王大夫在听到那声“十三皇子殿下”时,就被吓懵了,再听到这句,顿时亡魂大冒,跪下来大声道:
“殿下饶命!陆大人饶命!不是小人......”
“夫人!”
叶可晴身边的嬷嬷忽然惊叫一声,盖过了王大夫的呼声。
陆洲白一回头,便看到叶可晴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地软倒下去。
“可晴!”
他一个箭步将人抱在怀里,急急出声:“这是怎么了?快去唤林素心大夫过来!”
“姑爷莫急,夫人体弱,许是今日站得久了,劳累过度所致,睡一觉便好了。”
嬷嬷在旁安慰的同时,一群陪嫁的侯府下人已经七手八脚地捂着王大夫的嘴,将人押了下去。
十三皇子在旁看着,不禁失笑:“陆大人,你这二夫人,晕的可真是时候。”
“殿下!”
陆洲白抬头,面容竟显出几分肃然,“女子名声大过天,殿下轻飘飘一句,就有可能毁了臣平妻名声,难以立足于世,还请殿下慎言。”
此话一出,十三皇子顿时面露稀奇,忍不住上下打量一番陆洲白。
这人在婚宴上毁正室名声之时,也没见手软啊,怎么到平妻身上,就连一句话都说不得了?
甚至为了平妻,显出几分不为强权低头的风骨来,与方才跪地求饶判若两人。
人渣他见得多了,这般割裂的人渣,倒还是第一次见。
十三皇子啧啧称奇,竟也未生气,“不说便不说罢,你且去忙,我在宅内随意逛逛,不介意吧?”
“殿下愿意逗留,是臣的荣幸,殿下可要管家随行?”
“不用,你自去照顾好你夫人便是。”
陆洲白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喜色,对扭转十三皇子印象的把握又大了一分。
“殿下仁慈,臣告退。”
说完,他拦腰抱起叶可晴,恭身快步离开。
等人走得远了,随从双喜眼巴巴地看着那一大帮人,忍不住小声问道:
“郎君,大夫下药害人分明就是那二夫人搞的鬼,假药方还在素心手里,证据都没搜罗,这么匆匆送去官府,摆明了就是想糊弄。
有承恩侯府在,京兆尹只会轻拿轻放,这事儿......咱们真就这么不管了?”
话音刚落,双喜就被敲了个爆栗,疼得龇牙咧嘴。
“你想让你家郎君怎么管?将那二夫人也扭送官府?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陆家正室,得罪承恩侯府?”
十三皇子说完,又狠狠敲了随从几下,“你这脑子,什么时候能长进点儿?”
“哎哎哎,郎君别敲了,双喜知道错了,疼!”
十三皇子冷哼一声,收回手。
他今日只是看在六哥的份上,帮素心道长镇场子,顺便看个热闹,可不想掺和陆家的污遭事儿。
再说屋里的那位苏氏,且不提婚宴上的手段,能请动素心道长,本身就不是个简单的。
六哥还怕素心道长进得了陆府大门,进不去苏氏的房门,却不知对方将一切都算得清楚。
有孝道在前面压着,又有外人在场,陆大人哪里敢无故阻拦素心道长看诊?
六哥还想让自己过来,让素心道长多承一份情,倒是白费功夫了。
也不知六哥得到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这里,十三皇子幸灾乐祸地低笑一声,不在屋中逗留,踏门离去。
......
且不论外屋如何闹腾,厢房内室三人全然不受影响。
林素心先将伤口清理一番伤药,再循经推拿,理顺气血。
琼枝在旁小心翼翼地捧着药箱,目含担忧地看着。
一番处置后,苏照棠膝盖痛感大减,不由笑道:“好多了,多谢素心道长施救。”
林素心闻言冷冷一笑:“伤成这样还拖,怎么不等死了再找我?”
琼枝被这句凶巴巴的话吓了一跳,转头却见自家主子笑得眼尾上扬,更开心了。
“素心道长这话还真说对了,我就是死了一回,幡然醒悟,亡魂归来找你呢。”
林素心被这句话气得心头一哽,冷脸也装不下去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种不吉利的话,日后不准再说。”
“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了。”
苏照棠轻叹一声,眼见林素心眼神刀子般杀来,立刻举手投降:
“素心道长所言极是,我不说了,日后都不说了。”
“少给我贫嘴。”
林素心拍掉苏照棠的手,“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伤成这样,是不是那陆洲白对你动手了?”
苏照棠也不答话,只笑眯眯地看着林素心,直看得林素心里发虚。
不等林素心再问,苏照棠从她发间摘下一枚针叶。
“这是隆福寺山下的松针叶!”
琼枝认出叶片,顿时惊呼,“素心道长,你也去山下找夫人了?”
前世的经历,让苏照棠对于疼痛的反应,早已麻木。
这点伤痛,又岂能让她昏迷?
之所以“晕”过去,一来,是有一些往事想要验证。
二来,陆洲白那些冠冕堂皇的恶心话,她已经听够了。
不过,陆洲白不愿和离,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毕竟前世,这个男人分明早早厌弃了她,在将她贬为妾室后,更是没把她当人看。
今生她主动提出和离,按理来说,陆洲白应该立刻答应,与过去划清界限才对。
怎地非但没答应,还说出那套恶心话来?
莫非这个时候的他,对自己,还留有一丝真情?
前世的她,极度渴望温暖,这一丝真情足以令她动摇。
今生,她只觉得可笑。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如此动辄折辱人格,要人性命的情意,她可不想再要了。
不和离也好。
苏照棠眼眸微睁,长睫下冷眸似浸了霜刃。
与其和离在外看不真切,待在陆家近处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入深渊,不是更加令人心情愉悦么?
“夫人!”
一道带着哽咽的惊喜声忽然入耳。
苏照棠心房一颤。
甫一睁开眼,便见个绿裙小丫鬟风一般地跑进厢房,扑到床前大哭。
“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
“琼枝不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苏照棠轻轻擦掉丫鬟眼角的泪珠,语调温缓地安慰,眼中亦有泪光闪烁。
前世,她在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打击下,逐渐疯癫,伤人伤己,琼枝却始终不离不弃地陪着她。
她说枝不离花,她永远都不会离开主人。
但后来,她还是离开了。
她帮她逃离陆家时,不慎被发现,最终在她面前被活活折磨死。
那血淋淋的画面,即便隔了一世,仍旧历历在目。
而今那一声声惨叫终于随着故人入怀,渐渐消弭,化为耳边的哭声。
苏照棠眼眶发烫,笑意温缓,柔声安慰:
“我怎会舍得离开小琼枝呢?”
琼枝破涕为笑,半是埋怨道:
“夫人,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不忘打趣奴婢,快让奴婢看看,您伤到哪儿了?”
苏照棠在琼枝的帮助下坐起来,舒了口气,低声吩咐:
“先拿纸笔来。”
听到这个语气,琼枝微惊,立刻什么都不问了,转头拿纸笔送到主人手中。
苏照棠提笔速度极快地写下一封信,折好递给琼枝。
“速将此信送予城东素心医馆主人手中。”
吩咐完,苏照棠又笑了一声:
“你主人我这条腿能不能保得住,就看你来去的速度够不够快了。”
琼枝狠狠吓了一跳,立刻什么也顾不得说了,藏好信纸飞快地跑出了房,在门口撞到陆洲白,也没停下。
陆洲白拍了拍褶皱,蹙眉看着丫鬟背影潦草脏乱,像是好几天没换洗了。
那是棠儿身边的侍女琼枝?
她不是还在山下找人吗,什么时候回来了?
这般冒冒失失冲出去,真是难登大雅之堂,回头得跟夫人好好说说,让她换个贴身丫鬟才是。
大夫就在身后,他无暇多想,很快将疑惑抛在脑后,领着大夫入房。
“这边请。”
......
素心医馆。
内室之中,静谧异常,檀香袅袅,混杂着着药香。
氤氲雾气间,隐约映出一张剑眉入鬓,清矜入骨的脸,鼻梁高挺投下阴影,将面容割裂成明暗两面。
蓦地,门外传来笃笃两声轻响。
剑眉下的眼微睁,长睫掩映中流转冷冽之色。
“说。”
“郎君,素心姑娘临时遇急事,欲要出门。”
门外随从静默片刻,声再起。
“起因是陆大人亡妻死而复生,恰逢陆大人娶继室......”
就在这片刻间,门外随从竟就将陆家婚宴上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话音刚落,随从逐雀就听到门内传出一声轻笑。
“如此说来,陆洲白的这位亡妻,是怕被人在医治上动手脚?
可若陆家不让素心进府,她又能如何?”
“郎君的意思是,不让她去?”
逐雀暗自咋舌,素心姑娘性子孤僻,知己少有,难得有人能让她急成这样。
郎君这些年的变化他看在眼里,真是愈发绝情了,这病......
此念头刚升起,他就听自家郎君吩咐道:
“找一批人,去陆宅门前看热闹,让素心速去速回,莫要耽搁制香。”
这是要帮忙?
逐雀暗松了口气,紧跟着想起信上的内容,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尴尬。
“郎君,陆夫人写给素心姑娘的那封信上,好像说......已经安排好一批人了。”
此话一出,门内之人气息明显滞了一息。
逐雀想笑又不敢笑,好不容易压下嘴角,就听到门内传来一声冷冰冰的话。
“二十军棍。”
逐雀笑容瞬间变成了哭丧脸:“郎君,能不能少点儿,我上次被打的印子还没消呢。”
“三十......”
“别别别,郎君,属下这就去领罚!”
逐雀慌忙打断,正要离开,就听自家郎君又道:
“看热闹,光是一批人在外面看哪里够?小十三恰好看了前半场,不看完整,岂非遗憾?”
逐雀领会其中意思,顿时两眼放光,嘿嘿应道:
“属下这就去传信十三郎君,军棍回来再领!”
说完,随从脚底抹油,飞快地跑了。
守在门边的另一个随从追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同僚离去的背影,很快收回目光。
而就在逐雀传讯给所谓的“十三郎君”时,林素心已经登上前往陆宅的马车。
琼枝心急如焚地驾着马,余光瞥见林素心那张冷冰冰的脸,又不禁忐忑。
这位女大夫似是夫人故交,可她之前竟从未听夫人提起过。
而且素心大夫看到那封信,第一反应居然是冷笑,那笑容,当真令人害怕。
不管琼枝如何害怕纠结,马车的速度却未下降半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马车便停在了陆宅门前。
而在半盏茶之前,陆洲白就已领着大夫入了厢房。
苏照棠靠坐在床边,视线落到他身边背着药箱的老者身上,瞳眸微深,幽幽开口:
“夫君,为何不寻个女医过来?”
陆洲白神色微僵,他竟忘了男女大防。
“为夫一时情急,疏忽了。”
他薄唇微抿,“夫人稍待,我这就唤人重新找大夫。”
“夫君且慢。”
叶可晴迈着莲步款款而来,一身喜服已是换了青碧襦裙。
小脸略施粉黛,髻间一支白玉簪,衬得人清姿淡雅,如弱柳扶风。
她面露关切,道:“王大夫乃是仁心堂的名医,最擅骨伤。
妾身听闻王大夫只消诊脉,便可探明伤情,开药疗伤,无需查看伤处。
姐姐的伤势耽搁不得,还是先让王大夫看看吧。”
陆洲白神色稍松,“既然如此,那便劳烦王大夫了。”
两人话说着,就让王大夫坐下看诊,谁也没问苏照棠一句。
王大夫坐在床前,隔着一层纱帘替苏照棠把起脉来。
袁氏这个时候,也进了屋。
倒不是她有多关心这个儿媳妇,只是想看看下人口中高价请来的名医,究竟多有本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眼见王大夫脸色越来越差,陆洲白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最终,王大夫松开手,叹息道:
“夫人这腿,治得太迟了,怕是会留下跛足之相啊。”
虞氏坐直了身子,连忙将前日听的话复述出来。
“她叫我们莫要将前几天的婚宴放在心上,若是咱们高家硬要赔罪的话,你就过两日去陆府坐一坐,她绝不让你为难。”
“过两日去陆府坐坐?”
高大人一时间摸不清苏照棠的用意,不过只是坐坐,倒也无妨。
“你回个帖子,就说我应下了。”
高大人说着,又想起了什么,脸色一沉:
“去后院知会一声,泊康禁足时间再增加一倍。这两个月就让他在家里待着,好好倒倒脑子里的水!”
被人当枪使给救命恩人造谣,还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他们高家没有这样的蠢货。
往日听夫君这么说幼子,虞氏定要跟他急,这次却是深有同感的颔首:
“夫君你不说,妾身也是要给泊康加时长的。”
夫妻二人难得在幼子的事上达成一致,消息很快传到了后院。
高泊康坐在屋子正数着日子出去,听到莫名其妙又多了一个月禁足,顿觉天塌了!
“为何啊?”
他起身趴到门前,对随从说道:“你去把娘请过来,娘肯定舍不得让我受苦!”
“小郎,命令就是夫人下的。”随从守在门外无奈出声。
“什么?不可能!”
高泊康一脸不信,“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小人哪儿敢呐?小郎,陆家之事已经闹得满城皆知了。
您这次闯的祸实在太大了,就消停点儿吧再闹,禁足时间只怕会更长。”
“为何啊?”高泊康哭丧着脸滑坐在地。
他不明白,义兄也不是什么外人,自己就是去凑了个热闹,怎么就是闯祸了?
娘亲总说棠儿姐姐是她的救命恩人,还说他这次忘恩负义。
可分明他这条命,是棠儿姐姐听着义兄出谋划策,才救下的。
义兄的功劳才是最大的,爹娘怎么就只看到棠儿姐姐的好,看不到义兄的呢?
高泊康想不明白,另一边的陆洲白同样想不明白,不明白交出去没两天的账册怎么又回到了自己书房。
“郎君,二夫人病了。”
书舟适时开口:“小人听二夫人身边的碧珠说,二夫人体弱,这次病得厉害,一时片刻怕是无法操持家中了,只能将账册还回来。”
陆洲白沉着脸翻开账本,看到上面亏空仍然原封不动,并未被划去,眼中烦躁之意更甚。
这两天他为了她弟弟的事已经够烦心了,她竟还给他添堵。
从前棠儿掌家,除了那笔借款,何时出过纰漏?
陆洲白又想将管家权还给苏照棠了。可这管家权拿出来容易,还回去却很难。
他已经还过一次,被棠儿拒了,这再去......
“郎君,不如让老夫人去试试?”书舟忽然出声提议。
陆洲白闻言,眉间顿时舒展。
是了。
上次母亲去过一趟,棠儿立马就向高家递了帖子。
自古孝道大于天!母亲的话,棠儿不敢不听。
他立刻拿起账册,前去后院。
而后过了整整一个时辰,袁氏才带着两个嬷嬷磨磨蹭蹭来到了东院。
“棠儿!”
袁氏笑得脸跟一朵菊花儿似的,丝毫不见前日刻薄,“娘过来看看,棠儿的腿可好些?”
“母亲说笑了。”
苏照棠淡淡一笑:“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几日?”
袁氏笑容微僵,“娘这是关心你,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顶嘴?”
就不能顺着她的意思点个头吗,这让她怎么继续往下说?
她也不等苏照棠继续开口,直接掏出账册,“腿没好,也不耽误你掌家,管家权,娘给你要回来了。”
苏照棠瞧了一眼皱巴巴的账册,故作疑惑:
“娘亲前日不是说儿媳无能,不配掌家吗?还是让出身高门的叶妹妹继续管家吧。”
“让你管家你就管,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袁氏恼羞成怒,死丫头还提前天的事作甚?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儿子也是,他抹不开脸面过来把管家权还给苏照棠,难道她就有脸吗?
还有那个叶可晴,嫁过来没几日都病两回了,给她管家权都看不住,没用的东西!
袁氏将家中所有人都怨了个遍,连宝贝儿子也没漏过。
正气盛,就听苏照棠叹道:“儿媳腿脚不便,虽愿为陆家分忧,却也是有心无力,不若母亲暂且代为掌家吧。”
“你说什么?让我掌家?”
袁氏惊得两眼瞪圆,只觉荒唐:“我大字不识一个......”
“娘虽不识字,脑子却是极好的。”
苏照棠打断,笑着夸赞:“左右两个嬷嬷都是识字,让她们读给娘听,也是一样。”
这话听着,似乎有些道理,袁氏迟疑起来:“这......这能行吗?”
“娘能一个人将夫君拉扯大,可见管家本事厉害着呢,想来无需儿媳提醒,就能将陆家管得滴水不漏。”
袁氏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培养出了陆洲白这个出色的儿子。
苏照棠这话可算是夸到了她的心坎里,心思也跟着膨胀。
也是,苏照棠也是农户出身,阅历还浅,她都能掌好家,自己怎么不能?
这些年家中里里外外,什么都得听苏照棠的,她早就受够了。
如此想着,袁氏轻哼一声:“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左右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便再替洲白出出力吧。”
“多谢母亲。”
苏照棠将账册翻开:“家中一应事务,都记在账册上,除了夫君在外与同僚的吃喝花销不能动,其他都看母亲安排。”
“这有何难?你还病着,就少操点心吧。”
袁氏一把夺过账本,转身就走。
“儿媳恭送母亲。”
苏照棠目送袁氏踏出房门,唇角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
“琼枝,再取一枚香片过来。”
今日心情好,她要雕两个。
另一边,袁氏步下生风,回到自己院中,只觉得心潮澎湃,好似回到年轻时独自抚养儿子的时候。
她走到从来只当摆设的书桌前坐下。
“刘嬷嬷,念账册。”
刘嬷嬷乖乖应了一声,立马翻开账册,一笔一笔念起来。
一经听完,袁氏心疼坏了。
天老爷!
如今家里人没几个,吃喝竟然要花那么多钱,难怪能搞出50贯钱的亏空来。
苏照棠这个废物,根本不会管家!
但陆洲白也知道,这些话虽然在理,却不能说出口。
一旦说出口,棠儿定会恼羞成怒。
他低头轻叹一声,决定退让一步。
“棠儿,你五年无所出,我从未怪过你,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安心。
我身边虽多了可晴,但我保证,陆家永远有棠儿你的位置。”
这番话,陆洲白说得真心诚意。
他鲜少许诺,特别是对苏照棠。原以为棠儿听到这话,定会动容。
可待他抬头,却见苏照棠神色淡淡,连眼神都没变一下。
他心下微恼,瞬间便有些不耐烦了。
“木已成舟,棠儿,你与其继续浪费时间与我置气,不如多想想如何与十三皇子交好。
殿下虽是被家中丑事吸引而来,但对我陆家而言,未尝不是一个结识贵人的好机会。”
苏照棠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久久不答。
等到陆洲白将要动怒之前,她才悠悠开口:
“妾身之前说过,在形势未明朗之前,莫要站队任何一位皇子,夫君莫不是忘了。”
陆洲白怒容顿滞。
他记了起来,棠儿的确说过这句话。
她的拒绝,合情合理。
可他心中升起的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莫名烧得更旺了一些。
他站起身,沉默片刻,忽然道:
“你腿伤在身,无力操持家务,中馈之权就交给西院罢。
可晴出身侯门贵族,比你更重规矩识大体。由她掌家,我陆家才能更好。”
说完,陆洲白盯着苏照棠看,期望从她脸上看到恼意。
可苏照棠竟是淡淡一笑着,点头了。
“夫君所言,极是。妾身即刻便将库房钥匙和账本,送去西院。”
陆洲白顿时怔住,心中不解。
中馈之权,对一家主母而言不是最重要的吗?
为何棠儿管家权被夺,却不生气?
没等他想明白,苏照棠又道:“不过妾身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陆洲白心不在焉地点头,而后只听了一句话,便将他心神全部拉回。
“夫君可知,叶妹妹嫁过来带了几十个丫鬟嬷嬷,已然逾制夫君官阶数十倍。”
苏照棠看着陆洲白陡然变色的面容,微微勾唇,接着说。
“夫君如今的官阶,为从六品。按律,宅中只能有八个仆从。仔细算算,不过一车夫、一庖厨、几个嬷嬷丫鬟罢了。
叶妹妹到底是侯府养出的嫡女,自小锦衣玉食,仆从成群。到了陆家,多少会不习惯,只是......”
苏照棠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陆洲白却已猜出后半句话的意思,神色有些不安。
他新官上任,又是天子近臣,惹人眼红,绝不可过于铺张,否则御史台可不会手软。
可晴这两月忙着婚事,怕也是忙昏了头,考虑实在不周全,他得赶紧去提点一二,尽快解决后患才是。
想到这里,陆洲白话也没说一句,转身就走。
没过多久,琼枝送完林素心回到房中,疑惑地看了一眼门外:
“夫人,您对郎君说了什么?他怎么看上去急匆匆的。”
“想知道?”
苏照棠笑了笑,“那去将库房钥匙和账册都送到叶可晴那边去。”
琼枝大惊,“送给二夫人?您是要把管家权交出去?万万不可呀!”
“有何不可?”
苏照棠眯着眼笑:“你平日里也没少看账本,那点家产还没外债多,留在手里只会让自己受累,有什么好留恋的?”
琼枝掰着指头一算,顿时恍然。
是啊!
郎君上任起居舍人之前,家中可以用清贫来形容,原先也不住在这里。
因着升迁才搬到安仁坊,置了现在的院子。
安仁坊住的都是官员,地价极高,就现在这个二进院子,都要整整380贯钱!
郎君上任起居舍人不过三四个月光景,俸禄完全不能支撑这笔开销,偏偏郎君非要这个脸面。
最后,还是主子去西市柜坊找的“宅贷”,落成了此事。
宅贷首付三成,年息二成四。
光是这一项,家中每个月开销就有25贯。
郎君又喜在外吃喝,动辄豪爽请客,大手大脚花钱,事后就让小二来家中结账,全然不管主子付不付得出这笔钱。
这家当的,当真是苦不堪言。
如今能把这个烂摊子丢出去,那再好也没有了!
琼枝想着,乐呵呵笑起来,可是很快又皱起眉头:
“可是如此一来,二夫人底下仆从众多,又把持后宅,会不会对咱们不利啊?”
苏照棠也不多作解释,递出一封信:
“你亲自去瞧一眼,不就知道了?不过瞧完后,别忘了将这封信送到茶铺那边。”
琼枝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热闹看,眼睛立刻亮了。
她小心放好信封:“奴婢这就去送账册,回来再跟您转述!”
说完,她转身又取了钥匙账册,飞快地往西院跑去。
而与此同时,西院厢房。
陆洲白一踏进门,就看到叶可晴侧靠在床,小脸苍白,正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夫君。”
这一声,叫得陆洲白心头一软,面色也跟着柔和下来,走上前去将人按在怀里。
“怎么不躺着?背板又凉又硬,靠着多不舒服。”
“妾身想早点看到夫君。”
叶可晴细声软语,眼里泪光闪烁:
“妾身原以为,夫君已有妻室,如夫君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子,妾身此生定是无缘了。
不曾想竟还有转机,妾身方才想着,当真觉得梦一般。”
陆洲白脊背不自禁挺直了些,低笑道:
“这才哪到哪儿,你我缘定三生,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已替你要来中馈之权,日后你就是陆家的女主人。”
“真的?”
叶可晴眸光一亮,面露欢喜:“多谢夫......”
“君”字还未出口,她便听陆洲白又道:
“只要你将身边仆人遣散,为夫就将库房钥匙与账册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