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语眠一言不发，她静静注视着霍沛漆黑的眸子。

多少个日夜，她曾经也这样和他对视。

那样不堪而难以回首的日夜，却成了不能宣之如口的秘密。

她刚想开口，宋西贝就捂着肚子气喘吁吁推开了门，不急不忙解释道：“我刚刚不舒服，知道你害怕，便拜托沈小姐来看看你，捏耳朵是我安慰你的方式，沈小姐知道肯定是我告诉她的啦。”

霍沛眼神黯淡下去，却重新染上光亮，眼里翻涌着戏谑的神色。

他也是疯了，怎么会觉得沈语眠是那个人。

明明他知道宋西贝才是那个人。

他揉揉太阳穴，语气无奈道：“现在好些了吗西贝。”

宋西贝点点头，语气温柔。

“好多了，那我先回去了。”

直到房间再次沉寂下来，霍沛盯着床头柜上微弱的灯光沉睡过去。

凌晨，老宅里火光冲天。

沈语眠几乎是瞬间就惊醒，满屋子的烟熏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心下一紧，径直朝着霍沛的房间跑去。

霍沛蜷缩在房间的角落，身子剧烈颤抖着。

沈语眠冲进厕所，打湿毛巾捂住霍沛的口鼻，怀里人的身体渐渐僵硬，显然昏迷过去。

烟雾弥漫，呛进她的口鼻，几乎让人窒息。

喉咙涩滞炙热，眼前的一幕渐渐模糊。

在房屋塌陷的前一刻，她拖着霍沛冲了出来。

宋西贝到时，沈语眠已经昏迷过去。

再醒来，沈语眠已经在医院。

睁开眼，霍沛正用一种怨毒憎恶的眼神凝着她。

见她醒来，霍沛轻呵一声道：“沈语眠，你可以啊，弯弯绕绕这么多就是为了害死我？好歹我们也是上过床的关系，就因为我没让你攻略成功，你就要置我于死地？”

沈语眠难以置信瞪大双眼，张了张嘴却难以发出声音。

她迷茫垂下了头，心里泛起酸楚。

霍沛幽怨目光浓重，克制着情绪挣扎道：“沈语眠，如果不是西贝豁出性命把我救出来，现在我估计都是一捧灰了吧。”

他长叹口气，无奈道：“最后两个条件是什么，做到后我们就好聚好散吧。”

这时，医生猛地推开门，神色慌张。

看到霍沛，严肃道：“你是沈女士的家属吗？这是沈女士的病情分析单，沈小姐有很严重的......”




沈语眠在医院接受治疗，与其说是治疗，不如是续命。

可这条命，也早有了极限。

没多久，霍沛要离婚的事就在圈子里广为流传出来。

霍沛甚至为此举办了一场三天三夜的庆祝party。

收到请帖时，沈语眠正和系统聊天。

“宿主大人，确定要和霍沛离婚吗？只要离婚了你就再也不能喜欢他了哦，而且你怎么确定霍沛会完成那几个条件。”

沈语眠在脸上涂了厚重的粉底液，闻言自嘲笑笑道：“他会的。”

他迫不及待和自己撇清关系。

来到party现场，正中央霍沛正和一个学生妹法式热吻。

沈语眠面无表情盯了过去，才发现霍沛身边已经很久没换人了。

这个学生妹叫宋西贝，陪了霍沛七个月。

见到沈语眠，霍沛周遭很快热闹起来，打量的目光纷纷落在两人身上。

“沈大小姐，你难不成真的要跟霍哥离婚啊，你都忍了三年了，难道真的和霍哥说的一样，准备换个身份变成他莺莺燕燕团队里的一员重新攻略？”

人群爆发出阵阵哄笑声。

倒是霍沛微微蹙起眉头，温柔捏了捏宋西贝的手心嗔怪道：“说什么呢？哪有什么莺莺燕燕，以后我就爱西贝一个人，至于她嘛，看我什么时候心情好再搭理她。”

宋西贝半个身子都蜷缩在霍沛怀里。

闻言微微探出身子，不怀好意打量起沈语眠。

“沈小姐，听说你和霍总是出了名的死对头，怎么后面突然强迫霍总和你结婚呢？难道说从前你是在立牌坊，想让霍总对你刮目相看？”

霍沛眼睛陡然亮了亮，眼底笑容更甚。

可他偏偏收敛起来，一言不发专心看戏。

沈语眠平静看了眼宋西贝，言简意赅道：“因为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想早点攻略成功，没想到攻略得一塌糊涂。”

宋西贝闻言贝齿轻露，笑得讽刺。

“沈大小姐说得没错，但我要告诉你，作为一个有贞 洁的女人，及时止损才能好聚好散。”

沈语眠不动声色打断她。

“话虽这样说，但他霍沛折磨了我这么多年，离婚前要他满足我几个条件也不过分吧。”

人群再次爆发笑声。

人人心知肚明。

这是沈语眠又一个计谋。

就连霍沛也这样想。

他勾勾唇角，刚想开口，就看到几个不明情况的小帅问沈语眠的联系方式。

霍沛饶有趣味闭上嘴，好奇沈语眠的做法。

可沈语眠不但没拒绝，反而主动问了他们的名字。

霍沛微微蹙眉，冷嗤道：“你也真是饿了。”

沈语眠也不甘示弱。

“起码比你干净。”

霍沛紧紧攥住拳头，咬牙切齿道：“离婚后我会立马和西贝领证，我看你换了身份能有什么手段。”

沈语眠无声无息笑了笑，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这十五天，是他们最后的时间了。




沈语眠倏地张口，怪异的嗓音在病房里传开。

谁都没注意到的是，霍沛渐渐睁大的双眼。

“很严重的低血糖，我知道，你不用给他说，他不是我家属。”

医生看了眼沈语眠，欲言又止沉重点点头。

回到病房后，霍沛始终无法平静。

他看着为自己忙来忙去的宋西贝忽地生出愧疚，怎么会是沈语眠呢？声音只是巧合罢了。

但他还是犹豫不决的给自己的医生朋友发去消息。

“怀瑾，你说人的声音会突然变成另外一种声音吗？”

对方很快回答，却遮遮掩掩。

“按道理说是可以的，不过危害很大，我公司在半年前就研究出了一种药剂，通过改变人声带的振动方式来改变声音，不过目前只卖出一件，对方还给了差评。”

霍沛在屏幕上删删减减。

半年前，如此巧合。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疯了。

沈语眠那疯女人怎么会是。

可脑子里这样想，手还是不由自主把消息发了出去。

“能帮我找找那个买者的个人信息吗？”

朋友很快应下。

凌晨，沈语眠一脸憔悴推开了他的门，犹豫片刻后道：“第四个条件，陪我去看日出。”

霍沛抬眸，云淡风轻道：“好，第四个了，你赶紧想好第五个，西贝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和我结婚了。”

沈语眠敛眸不语。

山顶的风格外的凉，凉得沈语眠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可同样她享受着这份凉爽，身子已经受不住这长时间的站立，无奈她只能靠在树干上。

小时候沈语眠被条条框框束缚着，于是她养成了桀骜不驯的性格，以前和父母对着干，有了系统后和霍沛对着干。

有一次，她在一本书里读到，和心爱的人一起看日出会让人心平气和。

她用余光看了眼霍沛，在心里怒骂了句那个作者。

骗人。

霍沛无聊打了个哈欠，嘲讽沈语眠道：“你又在装什么清冷大美女，还学起西贝看日出了，就知道你一直在关注我的朋友圈。”

沈语眠不以为意，低头看了眼手机，还有五分钟。

一道铃声打破平静，沈语眠倏地出声拦住霍沛要接电话的手乞求道：“还有五分钟太阳就要出来了。”

霍沛忽地觉得沈语眠很不一样。

最近的沈语眠话里话外总有着淡淡的忧伤。

这股子忧伤促使着他放下手机。

可不过一分钟，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一分钟里，宋西贝打了十五个。

他终是没忍住，接通电话。

“霍总，有病患闹事，怎么办？我就只是一个心理医生，他们说是我心理辅导失败才让他女儿跳楼的。”

“我好害怕霍总，你能不能回来陪陪我。”

霍沛静静看了眼沈语眠，又看了眼东方泛起的鱼肚白。

“第四个条件，能明天陪你来看吗？”

沈语眠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点点头。

答案不言而喻。

她跟着霍沛下了山，来到医院时，宋西贝正被人拿着刀抵住脖子。

看到霍沛，她急不可耐想挣脱开来，却被人狠狠遏制住。

“你是她男朋友？我告诉你，是你女朋友医术不精害死了我女儿，我女儿死了，你女朋友应该一命偿一命！”

霍沛脖领处青筋凸 起，隐忍克制冷静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现在请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死者父亲显然没被安慰下来，情绪更加波动。

“你们这些自命清高的人，拿了钱不干事，今天我要为民除害！”

霍沛紧攥拳头，在危难关头制止道：“你为民除害没错，但你女儿的主治医生却不是宋西贝，而是沈语眠！”




刚到家，沈语眠就接到霍沛的电话。

霍沛嗓音粗重，还缱绻着淡淡的疲惫。

“你说的条件是什么？”

看到霍沛迫不及待的想和她撇清关系，沈语眠敛了敛眸，如实回答。

“五个条件，你满足我了我再也不会纠缠你。”

电话那边传来霍沛挑衅的笑声。

显然，他不相信那个再也不会纠缠的言论。

他轻飘飘“嗯”了声，迫不及待道：“第一个是什么？”

沈语眠自嘲笑笑，却没有再和他对着干。

“第一个，我要你给我办全宁城最盛大的生日宴。”

霍沛哼笑两声，嘲笑起沈语眠的小心思。

沈语眠不以为然，回想起过去的二十五年，每一年的生日宴都会被霍沛搅浑水。

霍沛一口应下。

挂断电话后，沈语眠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呼吸着，额头密汗涔涔，她胡乱抓了把止痛药塞到嘴里。

那晚，她的手机响了一晚上。

被吵醒后，沈语眠看到群聊里的内容。

“霍哥，这个生日宴对你这么重要吗？居然筹齐了差不多整个宁城的设计师给你布置场地。”

群里面谈笑风生。

“说什么呢？这还不是那个沈大小姐要求我们霍哥这样做的。”

宋西贝向霍沛撒娇道：“霍总，那我的生日要比沈小姐这个还要盛大，否则我要生气了！”

霍沛语气宠溺，毫不犹豫应了下来。

三天后的生日，今天布置好场地。

沈语眠静静看着群里面滔滔不绝的话术，沉默着关掉手机。

一大早，沈语眠被霍沛吵醒。

额头烧得滚烫，她虚弱开口毫无力气。

“霍沛，我生病了。”

对方显然不信，语气讥讽道：“沈语眠，别装了，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赶紧叫你那个什么系统让你退烧。”

沈语眠烧得反应慢半拍，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挂了电话。

再拨打过去，对面已经是关机。

她在心中怒骂两声霍沛，无奈只能驱车赶过去。

盛大的生日宴，她恍如置身事外。

霍沛斜睨她一眼，冷嗤道：“还说不是装的，这不还是过来了吗？你就是矫情惯了。”

沈语眠闻言抬眸，囫囵点点头，眼睛艰难聚焦着。

霍沛愣了愣，没好气道：“好了，别装了，今天你是寿星，我也不为难你了。”

沈语眠嗤笑，讥讽道：“那谢谢你啊，我的礼物呢？”

霍沛耸耸肩，拍手招呼人把礼物拿出来，却看到，那件镶满钻石的裙子，如今正穿在宋西贝身上。

她愕然瞪大双眼，看向霍沛。

反倒宋西贝置身事外，不以为然道：“霍总，这件裙子好适配我今天的妆容啊，是你提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霍沛未置一词，只是挑衅瞥了沈语眠一眼。

他就是要沈语眠不痛快。

沈语眠也同样如此。

她几乎想都没想，上前甩了宋西贝一巴掌。

巴掌声清脆，犹如霍沛心碎的声音一般。

他怒不可遏上前把宋西贝护在怀里，手高高扬起。

沈语眠不以为然，只是云淡风轻道：“第二个条件，让她把裙子脱下来，然后给我道歉。”




霍沛和沈语眠是出了名的死对头。

同时，沈语眠是攻略者也是人尽皆知的事。

两人互相折磨二十五年，各自拿捏着对方的黑料。

霍沛以为沈语眠会和小说里的攻略者一样对他痴狂疯迷。

可偏偏，那女人什么都和他对着干。

霍沛表白她捣乱，霍沛生日她买了九百九十九只猪在他的生日宴上到处窜，如此种种，只多不少。

霍沛曾大放厥词就算是和狗结婚都不和沈语眠结婚。

沈语眠不以为意，嘲讽道：“狗都看不上你那十秒钟功夫。”

到了适婚年龄，沈语眠忽地态度强硬要和霍沛结婚。

霍沛勾勾唇角，笑意散漫，嘲讽直达眼底。

“还以为你能忍一辈子。”

婚礼当天，主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沈语眠这二十五年的丑照。

沈语眠盯了片刻后，发出了霍沛追求校花失败大哭的录像。

霍沛冷嗤一声，眼神平静看向沈语眠，似是在告诫她。

沈语眠不以为然，执着完成了婚礼流程。

结果，新婚夜当晚霍沛就夜不归宿，甚至挑衅发来左拥右抱的露骨图片，并配文。

“以后，请多担待。”

沈语眠以为这是霍沛在新婚夜的任性，却不曾想，这却是她千万个噩梦里的其中之一。

婚后一年，霍沛日日夜不归宿，沈语眠一年见到霍沛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婚后三年，沈语眠第九十九次收到霍沛的激情床照。

她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心里忽地生出丝丝缕缕的倦怠。

外出回家推开门后，她静静看着里面荒诞混乱的一幕。

很快，她只是轻轻转过头，忽视掉这一幕。

霍沛眼里闪过讥讽，挑衅地把刚用过的避孕套丢在她脚边。

又是一轮云雨后，里面泛起甜腻的气息。

沈语眠语气淡淡，对刚刚的一幕置若罔闻。

“霍沛，要不我们离婚吧。”

霍沛眼睛微微睁大，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他听说，攻略者攻略失败好像会死掉然后用新身份复活。

难道沈语眠是想换个身份攻略他？

他勾勾唇，散漫慵懒道：“沈语眠，知难而退是好事，但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

沈语眠疲倦抬了抬眼，胸腔传来骤痛让她微微皱起眉头。

她想都不想回怼道：“霍沛，你也就那样，别高看了自己。”

霍沛不以为然，丝毫不藏着自己的满胸红痕以及下面还未消气的隆起。

他斜睨着眼打量沈语眠，对方表情严肃。

可他却并未被她这装模作样出来的严肃糊弄过去，而是继续挑衅她道：“沈语眠，你不会要加入我那些莺莺燕燕的团队换个身份来攻略我吧，告诉你，就算你化成灰，我都能一眼认出你。”

男人指尖的烟圈悠悠飞上高空，被风随意吹散。

沈语眠朝霍沛比了个中指，嗤笑道：“你放心，等离婚了我再也不会在你面前出现。”

她语气严肃态度认真，让一向泰然自若的霍沛微微愣神，蹙眉试探道：“你那系统该不会给你了什么金手指，让这个婚离不了吧。”

霍沛想到这里，神色悠悠转为轻松。

果然，这才是沈语眠的目的。

又是戏弄自己。

他内心嗤笑连连，刚想开口，就听到沈语眠轻描淡写道：“这些年，你有看到我有什么金手指吗？放心，霍沛，要离婚也不是没条件的。”

霍沛手指微卷，勾勾唇慵懒笑了笑。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按照沈语眠以前的脾性，这条件估计比登天还难。

但是只要能离婚，就算是摘星星摘月亮他都要去做。

“好，那把离婚协议书签了，你说的条件我都会答应你。”

沈语眠神色平静点点头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上名字后，转身离开。

霍沛的担心不无道理，可她这次，却是真的要离开了。

心脏衰竭，她还有最后十五天的时间。

而那些条件，就是她给自己争取的活路。

只要霍沛完成，她就能重生，而代价是，永远不能再喜欢霍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