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莞，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要是能重来一遍，我一定会认清林楚楚的真面目，不让她接近你。”秦南枫几近哀求地说：“那天你看到我受伤，心里也是着急的吧，我知道你心里对我还是有感情的，我们重新开始......”

苏莞月垂眸喝了口温水，语气淡淡地说：“秦南枫，就算没有林楚楚，还会有张楚楚李楚楚，在你为其他人动心的那一刻，我们之间就完了。”

“阿莞，你不能因为一次错误，就将我全盘否定。”秦南枫激动地走近一步：“我说了我会改的，我保证！”

苏莞月摇摇头：“你不会的，我花五年时间买个教训，足够了。”

“而且，我已经跟付观山结婚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苏莞月的视线落在某处，忽然变得温柔明亮起来。

她小跑过去，递给付观山一个馒头后，又用衣袖帮他擦汗，看起来亲密又温馨。

秦南枫怔怔地看着两人，一晃眼间好像看到了曾经的他和苏莞月。

那时候他为了升职，出任务总是很拼命，受了伤回到家苏莞月就会气呼呼地数落他，可照顾他的动作却十分轻柔。

那时候的他是真的想过与苏莞月天长地久地在一起。

可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呢？

秦南枫抬手捂住了自己心口，前所未有的窒息刺痛让他无法呼吸。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等到灾区救援进入收尾阶段，已经快接近中秋。

苏莞月巡查完病人走回营帐时，突然看到一个瘦小的孩子蹲坐在角落。

“小轩，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儿？”

小轩看着天边的明月，小声说：“苏姐姐，我想爸爸妈妈了，他们一定没事的对不对？”

在灾难中破碎的家庭无数，小轩家也是其中一个，苏莞月蹲下，不忍地将他抱在怀中：“小轩，无论爸爸妈妈在哪，他们都会爱着你的。”

小轩咬牙推开苏莞月，喊道：“我不听，我爸爸妈妈肯定还活着！”

说完，哭着朝废墟深处跑去。

“小轩！”苏莞月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追了上去。

夜深深沉，废墟的阴影像是吞噬万物的巨兽，将小轩的身影遮掩殆尽。

苏莞月找了几圈不见人，正要回去叫人，突然有人从背后用力击打她的后脑！

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晕倒在地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走来。

再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

她的眼睛被蒙住，双手也被紧紧捆绑，动弹不得。

苏莞月挣扎了几下后冷静下来，在脑海中分析绑匪的身份。

灾区有士兵把守，除了伤者其他群众都已经转移，有身份有能力将她绑走的人......秦南枫！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等苏莞月防备，那人就一把扯下了她眼上的破布。

“林楚楚，竟然是你！”苏莞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究竟想做什么？”

林楚楚的模样与当初天差地别，身上裹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烂衣服，乍一眼与桥底下的乞丐无异。

她一把扯起苏莞月的头发，几乎贴着脸扯出个狞笑：“苏莞月，没想到吧，这辈子你我还会再见面。”


时隔多日再次回到家属院，苏莞月却毫无心情怀念。

整个屋子已经被秦南枫重新布置，与他们刚结婚那时候一模一样，就连那张破碎的双人照也重新贴到了床头。

秦南枫牵着她的手，兴高采烈地一一介绍。

“是不是跟你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苏莞月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是啊，我记得就是在这个位置，我看到你和林楚楚举止暧昧地贴在一起，甚至她穿的还是你买给我的睡衣。”

“我在主卧的窗户，看到你和林楚楚接吻。”

“流产前最后一次产检，你因为林楚楚落水，让我独自去医院，碰巧撞见你和林楚楚在亲密。”

“还有这个地窖，你误会我伤了林楚楚，痛抽我一百鞭。”

“桩桩件件，记忆犹新！”

秦南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手掌越发用力握住苏莞月，像是要拼尽一切强行留下一朵流云。

接下来三天，苏莞月都十分配合秦南枫，按时吃饭按点睡觉，可要跟她说话时，却句句戳人痛点。

看着秦南枫痛苦的表情，苏莞月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直到第四天早上，秦南枫破天荒出了趟门，回来时将一个精致的礼盒递给苏莞月。

苏莞月打开一看，是一件绣着合欢花的红色旗袍。

秦南枫期待地看着她：“阿莞，当初我们结婚没办婚礼，是你心中的遗憾，我们今天就补上，好吗？”

苏莞月沉默地穿上自己曾最喜欢的旗袍，鲜艳的红色映不亮冰冷的眼眸。

秦南枫却欢天喜地地把红布挂满小院，每扇玻璃都贴上了红双喜，连门口都挂了几十份喜糖，只不过没人愿意蹭这个喜气。

“阿莞，你喜欢中式婚礼，我们就在小院这里拜天地好不好？”

秦南枫拉着苏莞月跪在院子，拜天拜地拜夫妻，却都只有一个人在动作，旗袍包裹着的纤细脊梁挺拔不屈，不愿有一丝屈就。

秦南枫对着苏莞月深深拜下，动作间一滴泪水滑落在地，无人知晓。

“拜完堂了，我们去喝交杯酒入洞房吧。”

秦南枫似乎并不在意苏莞月的想法，拉着她回房，床帐上洒满了花生桂圆红枣，寓意着多子多福：“阿莞，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秦南枫将一颗桂圆放进苏莞月手中，却被她用力捏碎：“你不配。”

“阿莞，你别......”

苏莞月倦怠地打断他：“还有什么流程？我累了，要睡了。”

“还有交杯酒，喝了这杯酒，我们风雨同舟，岁岁与共。”秦南枫连忙递给她一杯酒，转身拿起自己的那杯时，苏莞月已经干脆利落地将酒液倒在地上。

秦南枫愣了半晌，眼眸泛红地将酒一饮而尽。

他上前一步抱住苏莞月：“阿莞，我们又是夫妻了。”

苏莞月想要推开他却纹丝不动，有些慌张道：“我想干什么？不准碰我。”

秦南枫却只是眷恋地倚靠在她的颈窝，轻声说：“我真的很后悔，如果当初没有鬼迷心窍，我们一家三口如今一定过得很幸福。”

“我们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接孩子上学放学，我教他打拳，你教他知识......”

“等他再大一些，他估计会很调皮，会惹你生气，但我一定都站在你这边，帮你教训他。”

这些话都是他们曾经谈论过的设想，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苏莞月心脏像是被用力攥住一般，又酸又涩：“错事已经犯下，现在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我知道，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秦南枫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下辈子呢？阿莞，下辈子我们一家再重新遇见，好不好？”

说完，他猛地吐出一口血，将苏莞月的侧颈染成一片红色。

“秦南枫！”


“什么别人的老婆？”秦南枫愣了。

付观山牵住苏莞月的手：“我们已经结婚了，如果你再骚扰我老婆，别怪我不客气。”

秦南枫气得直喘气：“不可能！我没同意离婚，阿莞还是我的，你这是破坏军婚，阿莞不可能喜欢你，不可能......”

苏莞月闻言，只觉得好笑：“秦南枫，你哪来的自信，我不喜欢他，难不成还喜欢你吗？”

秦南枫立刻乞求地看着她：“阿莞，你别这样跟我说话好不好？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对，我以前瞎了眼，我现在治好了。”苏莞月不想再跟他多说，拉着付观山就要走。

“阿莞——”

“秦南枫，我现在对你只有恨，你若是再纠缠不清，我只会更恨。”苏莞月不带任何情绪地说。

秦南枫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携手离开。

回到西北后，苏莞月依旧是待在军医处，但在闲暇时开始学习妇产科知识。

付观山问她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给她留下了阴影。

苏莞月摇摇头：“我看了资料，目前国家十分缺少妇产科医生，我虽然不是专业出身，但多学一些，以后总会有用处的。”

付观山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眼底也浮现出一丝笑意。

“付观山，你居然会笑。”苏莞月好似见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凑到他面前瞧个不停。

付观山支着手指将她的脑袋推开：“多新鲜，谁还不会笑了？”

“你自己说说，从小到大你对我笑过吗？你只会板着个脸说苏莞月你太烦人了......”说着说着，苏莞月忍不住笑了：“小时候只有你愿意陪我玩，我只能烦你一个，不好意思了。”

“没有。”付观山说。

“啊？”

付观山看着她，眼神很温柔：“没有烦人。”

窗外一缕阳光照亮付观山的侧脸，俊逸的五官在这一刻平添一丝柔和，让苏莞月心尖一颤。

忽然，办公室门被乍然敲响，几位年轻军医挤在门口偷看：“付首长，苏主任，你俩快别忙着秀恩爱了，中午的饺子还包不包了？”

“你怎么说话呢？真不懂事，两位领导慢慢恩爱，包饺子就交给我们吧！”

几个人嘻嘻哈哈笑开，打趣的话惹得苏莞月脸颊通红：“别胡说，包饺子去。”

说罢急匆匆跟着两个女孩往食堂走。

而身后的男孩则是跟在付观山身后，七嘴八舌地问：“首长，怎么才能娶到像苏主任这么漂亮的媳妇啊？”

苏莞月心头一跳，忍不住仔细去听。

只见付观山沉思了一会儿，耸耸肩说：“不知道啊，陪着陪着，就娶到了。”

苏莞月忍不住回头：“你这么大一首长，怎么胡说八道呢？”

付观山眼不眨脸不红地反问：“我是胡说吗？”

苏莞月一愣，回想起自己与付观山这些年的相处，好像还真是没胡说。

“两位这么甜蜜，什么时候生个小孩子，那才好玩呢。”

这话一出，付观山和苏莞月脸上的笑都淡了几分。

付观山是担心会戳中苏莞月心中陈伤，她才离婚不久，又遭受那么重的打击，他贸然追求怕是适得其反。

而苏莞月则是心乱如麻，从前她从未以男女之间的感情看待付观山，可经历过这些事之后，他依旧坚定地陪在她身边，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可是，她还能如以往那样倾尽所有去爱一个人吗？

两人下意识对视，又如同烫着一般同时挪开视线，只剩两颗心跳动的频率逐渐重合。


林楚楚娇媚地挽住秦南枫的胳膊：“苏主任心眼也太多了，拿绷带缠住孕肚想要骗南枫哥流产，想装可怜邀宠呢。”

她撇撇嘴：“我们是军人，心思要放干净点。”

秦南枫看了苏莞月几眼，歇下了过去探查的心思：“苏莞月，你差不多得了，能不能学学楚楚的觉悟，净做这些下作脏事惹人嫌！”

他离开后，林楚楚也不装了，勾着个得意的笑容说：“苏莞月，你斗不过我的，秦南枫我要定了。”

苏莞月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径直走到房间收拾东西。

回来那天着急，没带多少东西，如今整座房子属于她的只不过几套便装和与秦南枫的合照。

黑白的双人照还是结婚那天拍的，两个人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如今看来只剩嘲讽。

苏莞月拿起剪刀，将自己那一半剪得干干净净，而后将衣服全数塞进蛇皮袋中准备扔掉。

与秦南枫有关的东西，她都不想要。

林楚楚叫了几声得不到回应，拿起杯子砸向房门，玻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苏莞月忍无可忍打开门：“林楚楚，你——”

她一抬眼，看见女人手上正把玩着一条长命锁项链。

“那是我奶奶给我的陪嫁，怎么会在你手上？还给我。”苏莞月伸手想抢过来，却被林楚楚灵活躲过。

“昨晚我说无聊，南枫哥随手拿给我玩的。”林楚楚笑嘻嘻地摩挲着玉石表面：“这成色也不怎么样，卖了也不值几个钱，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难不成，这是老太婆的遗物？”

苏莞月怒道：“你嘴巴放尊重点！我奶奶是烈士！”

林楚楚不屑地切了一声：“什么烈士不烈士，我现在要吃喜乐饭店的佛跳墙，我给你三个小时买回来，不然......”

她作势要扔。

“等等！”苏莞月紧紧盯着她的手：“我去买，但是买回来你要把它还给我。”

林楚楚微微一笑：“没问题。”

喜乐饭店在城里，来回路程都要五个小时，更别提能不能买到了。

等苏莞月出了门后，林楚楚才慢悠悠地站起来，捡起一块玻璃碎片。

“苏莞月，就算你是女主角又如何？在我眼里也只不过是愚蠢的纸片人。”

说完，她用力摔碎长命锁，眼一闭倒在了玻璃碴上。

天色暗沉时，苏莞月才捧着一碗佛跳墙回来，刚一推开门就被一巴掌扇倒在地上，捂了半日的瓷碗碎裂，汤汁全数溅到身上。

“苏莞月，你这个毒妇！楚楚只是不小心摔碎了项链，你就将她推在玻璃碴中，想要害死她！”

秦南枫阴沉着脸，目光全是森然的杀气。

苏莞月忍着痛站起来，看到地面上明显的玉石碎块，脸一下子白了：“她明明答应过我......”

秦南枫额角一跳，将这句话当作心虚的表现：“苏莞月，你一再挑战我的底线，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苏莞月忍住心痛，没有做徒劳的解释：“秦南枫，既然你那么相信林楚楚的一面之词，何必还要再问我。”

“你不用阴阳怪气，我相信楚楚的品行，也清楚你性格的卑劣！”


付观山和苏莞月带队赶到时，京北余震未消，救援部队顶着落石进行搜救，在漫天的粉尘中，依稀能听到哭声和呼救声。

这时，一名战士踉跄着跑过来：“有妇产科医生吗？这里有位伤患要生了！”

苏莞月立刻答道：“我会，伤者在哪儿？带我过去。”

“跟我来。”

苏莞月背起药箱，回头与付观山对视了一眼：“注意安全。”

付观山点点头：“你也是。”

而后分别带着队伍奔向两个方向。

女人四周已经支起了白布，带着泣音的呼救让每位救援人员都露出不忍和焦急。

苏莞月跪在地上，一把抓住她的手：“别怕，相信我们。”

女人很年轻，整张脸沾满了血，她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拽住苏莞月的手：“医生，孩子他爸为了救我被埋了......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求你帮帮我......”

苏莞月定住她的头，目光坚定：“我们绝不会放弃任何一条生命，放松，听我们的，好吗？”

女人的情绪平稳下来后，苏莞月开始帮她接生，两个小时后，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阴霾的天空。

“苏医生，救护车已经在候着了。”

苏莞月小心抱起婴儿：“好，现在就将她们转移出去。”

她刚站起来，忽然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一旁残垣爬出几道裂缝，往苏莞月的方向砸下。

苏莞月瞳孔一缩，反身将婴儿护在怀中。

“阿莞小心！”

石头砸到肉体发出闷响，苏莞月抬起头，看到了秦南枫的脸。

“苏医生，你们没事吧？”

“孩子呢？孩子伤着没有？”

苏莞月将婴儿交给同事：“没事，你先把孩子送出去吧。”

待人散了之后，她才看向秦南枫：“谢谢，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吧。”

秦南枫眼底亮起光芒：“你没事就好，不用管我。”

“你是救援人员，要是伤口恶化会影响工作开展，你若是不想让我包扎，我可以安排别的医护同志。”苏莞月公事公办地说。

“我怎么会不想你给我包扎。”秦南枫脱口而出：“阿莞，你这些时日日夜都在想你，只要你愿意原谅我，我做什么都愿意，我真的爱你......”

苏莞月打断他的话：“秦同志，请你不要越界，我现在没空跟你纠缠。”

秦南枫讷讷地闭了嘴，看着苏莞月利落帮他处理伤口后又迅速投入救援。

一连五天救援部队都驻扎在灾区之中，完成了前期搜救任务。

苏莞月巡查完伤者情况后，到临时食堂领了两个馒头。

秦南枫这时忽然拿了瓶牛奶过来：“阿莞，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得补补营养。”

所有物资优先提供给群众，牛奶更是只有孩子才能领。

“你这是从哪儿来的？”苏莞月皱起眉问道。

秦南枫手指蜷缩了一下，说：“我托朋友去外面帮我买的，不是灾区物资，你放心吧。”

“我不要。”

“阿莞，你别嘴硬，这几天没日没夜工作，你都瘦了。”秦南枫心疼地摸上她的脸。

苏莞月猛地拍开他的手：“秦南枫，你有完没完？事到如今你还演什么情深似海，你不觉得羞耻吗？”